西夏旅馆_别册《经验匮乏者笔记》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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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册《经验匮乏者笔记》 (第2/4页)

浮在水面,裂缝中露出破布和死人的头发。“美洲貘在无名坟墓和镶有佛罗伦萨花玻璃的暴发户陵寝之间涉水来来去去。”她训练她的小狗流泪,然后让它学习自个儿从家到坟地的路线(包括途中几处等红灯过马路),只为了自己死后不至于孤单到无人哭坟。格林的《布莱登棒棒糖》写一个苍白瘦小的女孩,死忠地跟着一个同样瘦小但残忍且意志如铁的黑帮老大男孩。她因为爱他,所以跟着他进入一地狱般的——背对这世界,憎恨人,因为疑忌而谋杀自己身边的人——狂人孤独之境。后来那男孩被射杀了,女孩怀抱着唯一的希望作为救赎,他曾在游乐场一个留声机亭子留了一段“私密的告白”小说的结局是她要去听那张唱片,听他留给她的口信。但其实那里头录的,男孩(当时哄她,表示要娶她,是因为她曾目击他和兄弟们干掉一个家伙)留给她的,并不是爱的告白,而是:“上帝诅咒你!你这小贱人!你为什么不回家?永远不要来烦我!”

    有一些古怪的死法,没头没尾的。格拉斯《锡鼓》里奥斯卡的mama在一场恶心的疯狂吃鱼(吃橄榄油浸的沙丁鱼,大嚼西鲱鱼,加芥末汁的煎比目鱼或鳕鱼,开rou冻鳗鱼、鲱鱼卷和油炸鲱鱼罐头)之后断气。我读过即难忘。

    词条10餐桌

    对不起我又提到张爱玲,她的《留情》(时隔多年,我犹清楚记得第一次读时,咦这个男主角米先生的籍贯和我一样是“安徽无为”),一场关于餐桌的戏:经济大萧条的灰惨年代,已经家道衰微仍强撑门面的新派人家,像戏台灯光下的几个角色心思如潮、恍惚微笑,却在密不透风的漂亮场面话之间,你一刀我一钩地向对方试探、伤害、贬抑、示威、调情,有时却又在自我保护的同时跌进自艾自伤。对我而言那一场短短的餐桌速写是金丝银线乱针刺绣的魔术,过气而冒出酸味的交际花,看着她当年一手调教的小蹄子,新贫乍富挽着她视若鸡肋的老男人,来到她的场子耀武扬威。但她即使再要强、妖媚、见过世面且爱漂亮,还是难抵那无教养的新人类夷然轻蔑,背后那黑乎乎又荒凉的、“时代的旋风”

    我最难忘的是那个家的老太太一边热情留客吃饭,一面心里发急(客人真的坐定了不走,得张罗那顿饭了):“以前吃人家两顿总像是不过意,还有时候带点点心来。现在她是不在乎这些了…”而那个无时光暗影纵深,因此无有沧桑无有蛀烂华服以惨然的小女人敦凤,她坐在渐渐黑下去的房间里,享受着空洞的胜利:“在寒冷的亲戚人家,捧了冷的茶。她看见杯沿的胭脂渍,把茶杯转了一转,又有一个新月形的红迹子,她皱起了眉毛,她的高价唇膏保证不落色的,一定是杨家的茶杯洗得不干净,也不知是谁喝过的…”

    小说里的餐桌极可能是这个小说家魔术箱的最底层,图穷匕见的小宇宙模型。小津的秋刀鱼;莫言的驴舌驴肝或烹杀婴孩;或是布鲁诺·舒尔茨的,餐盘上被煮得红熟的,变成螃蟹的父亲。我们或可简喻成这个作家将之扩展、辐射,以观看世界的圆心。中央车站。他如何在其中调度微控人心的秩序、错车,或它将被分派前往的远方。但我以为“餐桌”是经验匮乏者最不可能以小说技艺、修辞幻术去伪扮、拟仿、卖弄拼贴的,真正的小说家一出手可使三千粉黛无颜色的,小说的本色。

    搜寻骆以军的七个关键词

    【外省第二代】

    这个身份在岛屿上生存的人的祖先,都曾经有过。如果是两百年前来的,你可能是第十五代,而你的父亲的曾祖的曾祖的曾曾曾祖是当时的“外省第二代”如果是四百年前来的,你可能是第二十几代,而你的父亲的爷爷的爸爸的高祖的曾曾曾高高高祖是当时的“外省第二代”小说家的“外省第二代”身份很不幸,来得又晚了两百年,不免被人大哥笑二哥般的欺生。

    骆以军很勇敢,那些小说家不曾亲身经历过的被时间泛黄的时代,如果有什么罪愆,他全把它扛了起来。他正面去迎接它,把历史迷魅鬼影唤到眼前,跟它们交手过招。这不是一般小说家能忍受的痛与折磨。但小说家知道,只有经过真正的思索与深究,所有曾经是“外省第二代”的人的后代,才能安身立命于天地。

    骆以军说:我已经生了小孩,他们不再是外省,也不可能是外省第三代。这个记号到我们这一代止,那些被定格凝住小说里的逃亡,也到我这里为止。

    词条13等待

    一开始我们或会问:“等待什么?等待谁?等待个啥?”等待一封始终未寄出的情书?一份暧昧不明的城堡内部官员的明确任命状?一个叫戈多的家伙?或是一场五十年前在自己手中溜走的爱情,只为了等恋人的老公挂了,带着她老头子老太婆两个搭轮船在内陆河道开来开去不下船,等她问你会爱她多久时,回答:“一生一世。”

    这似乎是个和邮政系统或铁道交通运输有关的文学主题?二十世纪的好多个令人难忘的好小说总在处理这些那些的等待。《没有人写信给上校》里那个一贫如洗的老上校固执地等着他的斗鸡长大和一封十五年前政府答应发放的退休金通知。那是一个空荡荡的邮局场景。一如他病恹恹的妻子对他说:“我的感觉是那笔钱永远也不会来的。”或是《百年孤独》里那个双胞胎兄弟之一的老婆,整个布恩地亚家族几代人唯一让人难以同情的卡碧娥,她持续地和不见形影的医生通信,信中充满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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