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中短篇作品_舅舅情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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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情人 (第7/8页)

一定要砍。”然后他觉得这样不足以启迪女孩的羞耻心,就说:

    “甥女儿,你胡闹得够了,又偷东西,又点假痣,还把赃物揣在怀里,这全是学你舅娘的旧样。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还要耍多久?”

    “舅舅既然说我是小孩子,那我就把这戏耍到底。”

    王安为之语塞。那女孩又说:“其实我并不是小孩子,舅舅伸手捉了我,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女贼,你该用对待女贼的态度对我。”

    王安苦笑着说:“舅娘是个苦命人。十年前舅舅无礼强暴了她,到今天她对我还是又抓又咬。这是舅舅的孽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甥女儿,我们不能让舅娘再受苦,否则舅舅的孽债就更深重了!”

    “呸!她算什么苦命人?你这话只好去骗鬼!”

    女孩说,王安的老婆是什么样的人,她比王安还清楚。白天来看时,王安的老婆蓬头垢面音嗓粗哑,显得丑陋不堪。她用男低音说话。说到王安,她说他是一群猪崽子中最下贱的一只。十年前他用铁链子勒着脖子把她强jianian了,她说王安的身体毛茸茸的,好像只大猴子。在夜里,因为夫妻的名分和女性的弱点,让他占有了她的rou体。白天想起来,就如喉咙里含了活泥鳅一样恶心,她真恨不得把王安吃掉,以解心头沉郁十年的怒气。然后她给女孩看她指甲上的血迹,说她刚把王安抓得落荒而逃。这时她哈哈大笑,就如坟地上的猫头鹰,她还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是母夜叉,被王安强jianian之后,除嫁他别无选择,就如被装进笼子的疯狗,她只有啃铁条消磨时光。

    晚上远看王安的老婆,就发现一切都很不同。她在镜前梳妆着衣,等待王安回来。那时她肩上披着的长发没有一丝散乱,身上穿着锦丝的长袍,用香草熏过,没有一个污点,一个皱褶。她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用柔和的女中音说话。说王安是公差中的佼佼者,她曾是贼中的佼佼者。最出色的贼一定会爱最出色的公差,就如美丽的死囚会爱英俊的刽子手。那时候她显得又温柔又幸福,又成熟又完美,高大而且丰满。女孩痛恨她佛一样的丰肩,天女一般的宽臀,看到她像大理石雕成的手和修长的双腿,女孩真恨不得死了才好。

    她说到王安对她的冒犯,有和白天很不同的说法,她说当锁链忽然套到她颈上时,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她又感到一丝甜蜜,这种甜蜜混在铁链的残酷之中。王安锁住她以后,犹豫了很久,这使她想到自己有多么美,然后他牵着她到嫩黄的柳林里去,她隐隐知道要出什么事。那时她跟着铁链走去,脚步蹒跚,有时想喊,可始终没有喊出来。

    强暴来临时,她拼命抗拒过,然后又像水一样顺从。她不记得失去贞cao的痛苦,却记得初春上午林梢的迷雾,柳条低垂下来,她的衣服被雪泥弄得一塌糊涂,只好穿上王安的外衣,踏着林荫处半融的残雪回家去,做他的妻子。

    王安的妻子梳妆已毕,敞开胸襟,给女孩看她胸上的痣。她说月夜里,王安把嘴唇深深印在这些痣上。女孩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洁白的rufang和鲜红的痣都用烧红的烙铁毁掉。她束紧腰带,又用布带在臀下系紧,布料下显出她的曲线。她说到王安会用温柔的手把这些结解开,禁不住心花怒放。

    她还说王安的身体,宽阔胸膛,浓重的体毛和铁一样的肌rou,王安就如航行于江海上的航船,有宽阔的船头,厚重的船尾。在两情相悦的时候,她用身体载起这只巨舟,她是水,乳白色的,月光一样的水。所有的女人都是水,但是以前她并不知道。她是独脚贼,没有人告诉她,直到王安这条船升起风帆驶入她的水域。说到这里时,她身上浮起思念丈夫的rou香。女孩闻听这种味儿,恨不得把这娇滴滴、香喷喷的sao娘们儿一刀捅死,以泄心头之恨。

    女孩说,她不相信男女之间只有干那种丑事才能相爱,尤其是像王安这种伟大的男人。试过王安以后,她更加相信,他是被那娘们儿的sao性诱惑了,说完这些话,她就从屋里出去,并没有说怎样她才能把手串交还。

    又过了三天,皇帝对公差寻回手串的能力失去了信心,他下诏说赦免窃珠贼一切罪责。如果贼肯把手串交还,他还要以爵位和国库中的珍宝相赠,他还答应给那人以宫中的美女或禁卫军中的美丈夫。这通诏书一下,长安朝野震动,以为皇帝是疯了。

    只有王安认为皇帝真正圣明。王安相信,任何丢失的东西都可以寻回,捉不到贼,就要用贼想要,或更想要的东西交换。他虽然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可还是想不出怎么才能使那女孩把手串交回来。中午时他坐在家里凝神苦思,下意识地用指头去挖席子,不知不觉把席子抠出一个大洞。

    那时屋外天气很热,阳光把蝉都晒晕了,以致鬼方坊里万籁无声。可是王安屋里是一片凉爽的绿荫,空气里弥漫着夹竹桃的苦味,草叶的芳香,还有干槐花最后的甜香味。他家里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插着各种各样的绿枝。一旦露出干枯的迹象,女孩就把旧枝条拿出去用新的枝条来代替。现在屋里的树枝、灌木和草叶全是一片新绿。她心满意足,就伏在窗前的席子上睡着了。

    女孩睡着时,没有一丝声息。只有肩头在微微起伏。她睡觉的姿势也很奇特。这说明她所说的并非虚妄。她说她没有家,也不记得有过家。王安没法相信人没有家怎么能长大,但是如果她有过家,就不会以这种姿势睡觉,因为没有人用这种姿势在家里睡觉。

    这女孩搬到王安家里已经两天了。王安以为住在一个屋檐下两天两夜已经足够了解一个女人。可是除了她说过的那些话,王安对她还是一无所知。她对王安说,除了王安的老婆她和谁都不熟识。也许王安的老婆能说出,怎样才能使女孩交去手串。可是她却被关在禁卫军把守的天牢里,不容探视。王安没法向别人打听这女孩的心性,他只好自己来解这个谜。

    他想到昨天晚上,他在她面前更衣,那女孩走过来,用指尖轻轻触及他的rou体。她不像王安老婆那样把手掌和身体附着到他身上。只消看一看,闻一闻,轻轻一触就够了。她在王安面前更衣,毫无扭捏之态,在青色的灯光下王安看到除了两个微微隆起的rufang,她身上再没有什么阻止她跑得快,就如西域进贡给皇帝的猎豹。她骨骼纤细,四肢纤长,好像可以和羚羊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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