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爱情都是出口_第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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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3/3页)

让感觉在心中乱跑,有些人则让它像脱缰野马一样跑出来撒野。感觉是个难缠的东西,你娇纵它,它骑在你头上主宰你;你压抑它,它铁定让你不快乐。有一天,它会使人生像江水决堤。

    试着想想那些在早餐时间出门买报纸就没有回来的丈夫,他们在途中想了什么?他们有的人连身份证都没带,显然不是出于预谋,也许只是因为那天早晨清新的空气让他想到了自由,也许只是因为一片落叶掉在他头上,提醒他余生不多,要及时把握。

    不必有任何的破坏者。感觉就是个口才最优良的教唆犯。

    我们的脑袋想的没有感觉清楚,而且我们的思考没有感觉微妙,感觉的力量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计划中的人生像水坝,一旦有了一点点缝隙,感觉的涓滴水流就会慢慢流穿它,挑拨它,忽然间,水坝可能就会溃决了。

    有多少个恋爱是被感觉不好的理由终结的呢?我问自己。

    恐怕都是。其他的“不好”都是在感觉不好之后才被设计出来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有时你感觉还好,对方已经不好了;有时你感觉不好,对方还一厢情愿地好得要命。

    我们被自己的感觉主宰,却都无法信任别人的感觉;对自己的感觉反应敏锐,对别人的感觉反应迟钝;自己无理取闹希望得到娇宠,对方无理取闹则难以忍受。

    而感觉本来就常常无理取闹。

    星期天,报纸竟然没送来,他想出去买份报纸。

    “我帮你买。”妻子说“反正卫生纸也没了,蛋也没了…我反正是要出去的…”

    “不,我去买就好了。”他坚持着。

    外头阳光很好,是初夏开始亲吻城市的柔软天气,他想出去走一走。最近工作很忙,一直在加班,孩子们一个在考高中,一个在考大学,家里也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和太太之间,本来就是他说A,她答C的,多年来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也习惯了。他一直依赖着她的贤慧与勤快过活,也知道自己很幸福,但最近太太的噜苏越来越频繁,使他担心她是不是更年期太早来临。

    管他呢!去买份报纸再说。

    风吹得他的脸庞痒痒的,他走到巷口,并没有走进张mama的杂货店。不知道为什么,报纸变得不重要了,他一点也不想看新闻。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翻搅着,在他心里的那个胃中,好像有满溢的胃酸想要冲口而出,在初夏携带着淡淡草树香气的氛围里。

    他的嘴里哼着很久很久以前学吉他时最喜欢唱的一首歌“Letitbe”

    “Letitbe…Letitbe…”

    他呆呆站了很久,像很久以前在等那个初恋情人到公车站般痴迷地站着。然后…

    “他掏了掏口袋,忽然跳上一辆公车。”这是目击者张mama惟一的两句形容他的话“他没有来买报纸啊,更没有来买卫生纸…好像本来就是要搭车出去似的,他穿着拖鞋…看起来很正常,不像得了失心疯…”

    “你去了哪里?”

    已经是深夜十一时。男主人沉默地踏进家门,家中灯火通明,他的岳父母、在警察局做事的小舅,以及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全都坐在他家的客厅里,他们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早”回来。

    他的裤子上和拖鞋有淤泥,polo衫(马球衫)上有未干的水渍,而他,面无表情。

    “谢天谢地。”

    歇斯底里哭了一天的妻子激动地抱着他,很久很久,他没有看到她如此热情而兴奋地迎接他回家。

    “你去了哪里?”每个人都想问。“我以为你被绑架了,在这里等绑匪的电话…”小舅子以很职业化的口吻说,脸上有浅浅的失望,他这么自动地回来,让身为警察的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不要紧张嘛。”他并不想对那么多人交代行踪“没有人要绑我啦!我的总财产扣除房屋贷款不到五百万…我只是忽然想…”

    “爸,现在也有人绑错人的…’等着考大学的儿子说“被绑错也会被杀的。”

    “乌鸦嘴!”考高中的女儿拿着参考书敲哥哥的头一记。

    “没有啦,搭车到阳明山,自己一个人…”他再不给一个交代,这些等他一天的人无法满意地离去。他感觉到生活的枷锁哐当一声更沉重套在他的脖子上。

    “为什么?”

    他愣了许久答不出来。“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对不对,爸爸?”到底是女儿贴心,以人小鬼大的口吻来解围。

    “压力在哪里呢?是不是我给的压力?”妻子又以紧张的口气问。

    “我累了,我想洗个澡,谢谢各位的关心。”他迅速地想赶走好奇的人群“抱歉,给大家惹这么大的麻烦。”

    “到底去了哪里?”这时巷口杂货店的张mama也闻风赶到了“如果是我们店里的报纸没有你要的,你尽管告诉我,不必去太远的地方买…”

    他把旁人的关心关在自己的小书房外。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徐徐喘了口气。一早他莫名其妙地搭公车到了阳明山,然后坐在纱帽山脚下的公园里,对着天空发呆,到了天色渐暗时,才偷偷掉下眼泪。他想起很多事情,小时候被爸爸打,第一次写情书,第一次考第一名,第一次恋爱和失恋,第一次也是惟—一次的求婚,想起想流狼的年少愿望,想起所有不再有的感觉,无关伤心,但是值得掉泪…他并不感觉自己想回来,却回了家。

    那个晚上他在妻子没发现的时候,又再度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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