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缘传_第二十一回片云僧投胎报德春莺女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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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回片云僧投胎报德春莺女诞 (第3/3页)

拿着他两条腿替他擦把把,他乌楼楼的睁看着,东一眼西一眼的看人,照着晁夫人的脸合鼻子,碧清的一泡尿雌将上去,笑的一个家不知怎么样的。

    亲眷们都吃完了酒,坐轿的,坐车的,骑头口的,前前后后,七七八八,都告辞了家去;这些前日没得领打的婆娘也要家去。晁夫人都把他们送粥米的盒子里边满满的妆了点心rou菜之类,每人三尺青布鞋面,一双膝裤,一个头机银花首帕。虽然是一伙泼货,却也吃不得一个甜枣,那头就似在四眼井打水的一般,这个下去,那个起来。这个说:“我纳的好鞋底。”那个说:“我做的好鞋帮。”这个说:“我浆洗的衣服极好。”那个说:“我做的衣裳极精。”奶奶,大娘,婶子,妗母“你只待做什么,我们都来替你老人家助忙。”外边的这七个族人,一个家攮丧的鼾僧儿一般,都进来谢了晁夫人家去。晁夫人道:“你们家去罢,我看头年里不知有工夫没有,要不就是过了年,我还有话与你们讲。”众人齐说:“奶奶大娘倘有甚么分付,只叫人传一声,我们即时就来,不敢迟误。”晁夫人又谢说:“紧仔年下没钱,又叫你们费礼。”众人去了。晁夫人进到春莺房内,上了炕上坐着,派了晁书、晁凤两个的娘子专一在屋里答应照管奶子,分付说:“你要答应的好,孩子满月,我赏你们;要答应得不好,一个人嘴里抹一派狗屎。”

    那腊月短天,容易的过,不觉的就是年下。晁老合晁大舍虽新经没了,得了这件喜事,晁夫人倒也甚不孤恓。瞬眼之间,过了年,忙着孩子的满月,也没理论甚么灯节。十六日,春莺起来梳洗,出了暗房。晁夫人也早早梳洗完备,在天地上烧了纸,又在家庙里祭祀,春莺也跟在后面磕头,方才一家大小人口都与晁夫人道了喜。春莺先与晁夫人叩了头,晁夫人分付家下众人都称呼春莺为“沈姨”因他原是沈裁的女儿,所以称他娘家的本姓;又与小娃娃起了个乳名叫做小和尚。

    吃过了早饭,可可的那十六日是个上好的吉日“煞贡”、“八专”、“明堂”、“黄道”、“天贵”、“凤辇”都在这一日里边,正正的一个剃头的日子,又甚是晴明和暖,就唤了一个平日长剃头的主顾来与小和尚剃胎头。先赏了五百文铜钱,一个首帕,一条大花手巾;剃完了头,又管待他的酒饭。渐次先是那些族里的婆娘们,又是众亲戚的女眷,都送了礼来与小和尚满月,都有与小和尚的东西,连那本族妇人也有五六分重的银钱银铃不等。

    前日晁思才只道是晁夫人要请来堵他的嘴,谁知晁夫人请得他们到的,都相待得甚是厚,临去时还有回答那些老婆们的礼,所以着实后悔。今日不曾请他,他去买了两盒茶饼,打了一个银铃,领了他那个老歪拉来到,先进去见了晁夫人,那嘴就象蜜钵一般,连忙说道:“嫂子请上,受我个头儿;可是磕一万个头也不亏。那日要不是嫂子救落着,拿到大街上一顿板子,打不出我这老私窠子屎来哩!这事瞒不过嫂子,这实吃了晁无晏那贼天杀的亏,今日鼓弄,明日挑唆,把俺那老斫头的挑唆转了,叫他象哨狗的一般望着狂咬!”

    谁知晁无晏的老婆已来到屋里,句句听得真切,凶神一般赶将出来。晁思才老婆见了,连忙说道:“嗳呀!你从多咱来了?”晁无晏老婆也没答应,只说:“呃!你拍拍你那良心,这事是晁无晏那天杀的不是?您一日两三次家来寻说,凡事有你上前,惹出事来您担着。后来您只捣了一百杠子,俺倒打了二百杠子,倒是人哨着你那老斫头的来?天老爷听着,谁烁谁,叫谁再遭这们一顿!”晁夫人道:“今日是孩子的好日子,请将您来是图喜欢,叫你都鬼吵来?您待吵,夹着屁股明日往各人家里吵去!我这里是叫人吵够了的了!”

    人进来传说:“七爷要见奶奶哩。”晁夫人道:“请进来。”晁思才也没等进房,就在开井里跪下磕头。晁夫人也跪下回礼。晁思才说:“嫂子可是大喜!我那日听见说了声添了侄儿,把俺两口子喜的就象风了的一般,只是跳,足足的跳有八尺高!俺住的那屋是也叫矮些,我跳一跳触着屋子顶,跳一跳触着屋子顶,后来只觉的头顶生疼,忘了是那屋子顶碰的。亏了俺那老婆倒还想道,说:‘你忘了么?你夜来喜的往上跳,是屋子顶碰的!’罢!罢!老天爷够了咱的!只有这个侄儿,咱就有几千几万两的物业,人只好使眼瞟咱两眼罢了,正眼也不敢看咱!昨日晕伙子斫头的们只是不听我说,白当的叫他带累的我吃这们一顿亏!”晁夫人道:“旧事休题,外边请坐去。又叫你费礼。又替孩子打生活。”

    晁思才道:“嫂子可是没的说,穷叔遮嚣罢了!昨日侄儿洗三,俺两口子收拾着正待来,一个客到了,要留他坐坐,就没得来替侄儿做三日。”他老婆道:“嗳哟,你是也有了几岁年纪,怎么忘事?你可是喜的往上跳,碰的头肿得象没揽的柿子一般,疼得叫我替你揉搓,可就没的来,又扯上那一遭有客哩!”晁思才道:“是!是!还是你记的真!”晁夫人道:“真也罢,假也罢,外边请坐。”叫小厮们外边流水端果子咸案,中上座了。

    晁思才外面去了,晁无晏老婆要到外边去合他汉子说话。晁夫人道:“不出去罢,料想没有别的话说,也只是招对方才那两句舌头。里头也中上座哩。”把女客都请到席上,晁夫人逐位递了酒,安了席,依次序坐下。十来个女先弹起琵琶弦子琥珀词,放开喇叭喉咙,你强我胜的拽脖子争着往前唱。徐老娘抱着小和尚来到,说:“且住了唱罢,俺那小师傅儿要来参见哩。”徐老娘把小和尚抱到跟前,月白脑塔上边顶着个瓢帽子,穿着浅月白袄,下边使蓝布绵褥子裹着,端详着也不怎么个孩子:红馥馥的腮颊,蓝郁郁的头皮。两眼秋水为神,遍体春山作骨。一条紫线,从肾囊直贯肛门;满片伏犀,自鼻梁分开额角。两耳虽不垂肩,却厚敦敦的轮廓;双手未能过膝,亦长疱疱的指尖。这个贼模样,若不是个佛子临凡,必然是个善人转世。

    可是喜的一个家挝耳挠腮,也怪不得晁思才跳的碰着屋顶!那日皎天月色,又有满路花灯,晁夫人着实挽留,那些堂客们都坐到二更天气方才大家散席。

    正是“一人有福,拖带满屋”若不是晁夫人是善知识,怎能够把将绝的衰门从新又延了宗祀?虽然才满月的孩子,怎便晓得后来养得大养不大?但只看了他母亲的行事便料得定他儿子的收成。再看下回,或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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