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迷惘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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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2/4页)

静的、需要深思熟虑的东西,这个大约三十五岁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她总是哼着歌,爱笑,总喜欢进行尖锐的对话;能在跳舞、游泳、奔跑或任何激烈的活动中舒展她的四肢,她才觉得舒服;她从不严肃地跟我交谈,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半大孩子戏弄,最多把我当成大胆角力的对手。她的这种轻盈明朗的态度和我的老师阴郁的、内向的、只有思想才能使之振奋的生活方式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我总是带着新的惊诧自问,当时是什么东西使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天性结合在一起的。当然,只是这种奇怪的对比激励着我,当我撇开繁重的工作,跟她交谈时,就好像一顶压人的头盔从我的头顶拿掉了;所有的东西又摆脱了沉醉、激动,归位到清晰、明澈的尘世里。生活明快、随和的一面和我在他身边由于紧张忘掉的东西顽皮地要求它们的权利,大笑使我舒服地卸掉了思想的重负。她和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孩子式的伙伴关系;正是因为我们总是一起闲聊,或一起去看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很轻松。只有一个东西尴尬地打断我们无忧无虑的谈话,每次都让我迷惑,那就是提到他的名字,这时她总是用一个敏感的沉默抵御我带着疑问的好奇心,或者,当我越说越激动时,向我投以诡异的微笑。她始终守口如瓶,她以不同的方式,但同样坚定的态度把他置于她的生活之外,就像他把她置于他的生活之外一样。但在同一个缄默的屋顶下,两人已经生活了十五年。

    这个秘密越是难以窥破,我急不可耐的心情就越是受到更大的诱惑。它就像一个影子,一块面纱,我感到它随着每句话的话音而摆动;好多次我以为已经抓住了这幅让人迷惑的织物,它却又溜掉了,一会儿却又来撩拨我,但没有一次是摸得到的话,抓得住的形式。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没有比胡乱猜测这种让人绞尽脑汁的游戏更让人头疼,更让人清醒了;懒洋洋地四处游荡的想象力,突然有了捕猎的对象,被我身上新出现的跟踪追击的欲望刺激得无比活跃。在那些日子里,一种全新的感官在我这个一直措懂的年轻人身上生长起来,那是一片有听觉的、极薄的薄膜,捕获辨别着每一个声调,是一道充满了不信任的、尖锐的、像猪八一样搜寻着的目光,是~个像猎狗一样嗅来嗅去、在黑暗中四处挖掘的好奇心—一神经紧张得发痛,总是为获得一种猜测而激动,却从未最终得到清晰的感觉。

    但我现在并不想责备我的俯首帖耳的好奇心,它是纯洁的。让我的一切感官如此兴奋的,不是那种一个处在劣势的人喜欢阴险地用在比他优越的人身上的那种yin邪的好奇心—~正好相反,它来自暗中的恐惧,是一种无助他犹豫着的同情,这种同情带着隐约的不安,感到这个沉默的人身上的痛苦。我越走近他的生活,就越明显地感到,我的老师那亲切的面庞上笼罩着的、变幻不定的阴影压迫着我,那种因为被高贵地克制着而显得高贵的忧郁,永远不会降低身分,变成恼怒的不快或疏忽大意的怒火;如果说在初次见面时,他那语言的耀眼的光彩吸引了我这个陌生人,那么现在,他的沉默不语的额头上飘浮着的愁云,却给我这个已经熟识了的人以更深的触动。没有什么能像这种坚强的忧郁那样有力地打动一个年轻人的思想:

    米开朗淇罗俯视着自己内心深渊的思想,贝多芬痛苦地绷紧的嘴,这些悲天悯人的脸谱比莫扎特银色的旋律,比达·芬奇的人物周围明亮的光线更能强烈地打动一个尚未定形的人。青春本身就是美,它无须神化:带着过剩的生命活力,它总要寻愁觅恨,乐意让悲愁甜美地吮吸它的未清世事的血,还有所有年轻人那永远不变的冒险精神和他们对每个精神上的痛苦表现出的关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张真正忧伤的面孔。我是一个小人物的儿子,从市民的其乐融融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成长起来,我所知道的忧愁不过是那些日常生活中可笑的面具,伪装成愤怒,或披着嫉妒的黄色外衣,常跟金钱上的鸡毛蒜皮相牵连—一这张脸上怅然的神情,我立刻感到,却是出自一种更神圣的因素。这种阴郁的表情来源于内心的忧伤,是内心里一枝残酷的石笔给早衰的面颊画上了皱纹和裂隙。有时,当我踏进他的房间时(总是像一个接近恶魔住处的孩子一样害怕),他在沉思中没有听到我的敲门声,当我突然满心羞愧、惊慌失措地站在忘我的地面前,我觉得,那儿坐的是瓦格纳,rou体上穿着浮士德的服装,思想在可怕的女长聚会之夜.在谜一样的深谷里四处游荡。在这种时候.他的感官完全关闭了,他既听不到正在走近的脚步声,也听不到胆怯的问候。而后他突然从沉思中惊起,试图用匆匆的话语来掩饰地的尴尬:他走来走去,设法通过提问把观察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引开。但那种阴郁却始终罩在他的额上,只有热情的交谈才能驱散那些从内心聚集起来的乌云。

    他有时一定感觉到了,也许从我的眼睛,从我不安的手上感觉到,他的注视多么让我感动,他也许猜测到了,在我的嘴唇上看不见地浮动着对他的信赖的请求,或者在我的小心翼翼的态度中看出了那种隐秘的激情,希望把他的痛苦移到我身上,移到我心里。没错,他肯定觉察到了,他常常出奇不意地打断活跃的谈话,激动地望着我,这种异常温暖的目光笼罩我的全身。他常常抓住我的手,不安地、久久地握着——我总在期待:现在,现在,现在他要跟我说了。但他并没有跟我说什么,而是往往做一个生硬的手势,有时甚至说一句冷冰冰的或嘲讽的话,意在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体验过激情,又在我的心中培养、唤醒了我开放的心灵渴望的激情,现在却突然把激情像一本做得很差的作业里的一个错误一样划掉了,而且他越是看到我开放的心灵渴望着他的信任,越是狂怒地用“这您不懂”或“别这么夸张”诸如此类的冷言冷语来抵挡。这样的话让我又气愤,又绝望。我是怎样忍受着这个怒气冲冲、忽冷忽热的人的啊。这个不知不觉地点燃我的激情,而后又突然让我冷水浇头,这个人狂热地激起我的狂热,而后突然抓起讽刺挖苦的鞭子——一是啊,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我越是与他接近,他越是坚决地、恐惧地推开我。他不让什么东西,也不允许什么东西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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