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_穆赫塔尔的伤心故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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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赫塔尔的伤心故事 (第2/3页)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此时在卡的想像中,两人谈论起他们之间十二年来未曾谈过的一切事情。

    他想像中的对话开始是这样的:“现在我们两人都过着一种流亡生活,不是很成功,不是很如意,也并不很幸福,以此看来,生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成为诗人也并不说明什么问题…政治阴影也因此老是这么笼罩着我们。”说完这些话之后,在想像中两人也就不可避免地会谈到:“在诗中找不到足够的幸福,那就需要政治的阴影了。”卡现在更加看不起穆赫塔尔了。

    卡提醒自己,穆赫塔尔因为正处于竞选胜利前夕而洋洋得意,自己在土耳其也还算是个中流诗人——比没有名气稍好一些——也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但正如两个人永远不会承认这种得意一样,对于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就是对生活的不满,他们之间永远不会相互倾诉。这就是最糟糕的,他们接受了生活中的失败,习惯了世上这种无情的不公。而要摆脱这种境地,两个人却都需要伊珂,这让卡感到了恐惧。

    “今晚,在市电影院你要朗诵你的新诗?”穆赫塔尔似笑非笑地说。

    卡充满敌意地盯着这个曾经和伊珂结过婚的人的淡褐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漂亮可是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在伊斯坦布尔见到法赫尔了吗?”穆赫塔尔说,这回笑得比较明显了。

    这次卡也能同他一起笑了。微笑中带有种温柔,带有种敬意。法赫尔和他们年龄一样大,二十年来一直是西方现代诗的毫不妥协的捍卫者。他曾就读于圣?约瑟夫大学,据说他那个有钱的疯祖母还是宫廷出身,每年他从祖母那里拿钱去趟巴黎,在圣日耳曼的书店里买一旅行箱诗集再回到伊斯坦布尔,在自己出版的杂志上,在那些他想办好却办砸了的出版社所出版的诗集上,他发表这些诗的土耳其语译文,也发表一些自己的诗和其他土耳其现代派诗人的作品。这是法赫尔令人敬佩的方面,另一方面,他的译作语言矫揉造作,而且他自己写的诗也深受这些诗人们的影响,缺乏灵感,糟糕并且令人费解。

    卡在伊斯坦布尔没能见到法赫尔。

    “有段时间我非常想让法赫尔认同我的诗,”穆赫塔尔说。“但他认为像我这样的一些诗人不是致力于纯粹意义上的诗,而是致力于民歌民谣这种‘地方美学’,因而很是瞧不起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军事政变,大家进了监狱又出来了,我也和大家一样从一处到另一处,像无所事事的人似的飘移不定。那些我当作榜样来学习的人变了,那些我想让他们认同我的人消失了,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诗中,我所追求的都没能实现。相对于在伊斯坦布尔过那种痛苦、不安和贫穷的日子,我选择了返回卡尔斯,继承了我曾引以为耻的父亲的店铺。所有这些并没有使我幸福。我瞧不起这里的人,就像法赫尔对我的诗那样,见到这些人就让我倒胃口。卡尔斯这个城市也好,这里的人们也好,似乎都不是真实的。这里的人们要么对死亡充满好奇,要么就想抽身而去。但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好像我被放逐在了历史之外,被文明抛弃了。文明距我是那么遥远,我简直无法追赶上它。我想有个孩子,让他做我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让他不受到任何压力,有朝一日成为一个西化的、现代的和有独立人格的人,但真主连这都没有赐给我。”

    穆赫塔尔时不时似乎因为那来自内心的光明而面带微笑地自嘲着,卡很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

    “每天晚上我喝得醉醺醺的,为了不和我美丽的妻子伊珂吵架,我很晚才回家。那是一个连飞鸟都会被冻死的寒冷的夜晚。很晚了,我最后一个从绿园酒馆出来,朝家里走去。那时我和伊珂住在奥尔都大街。虽说是不到十分钟的路,但在卡尔斯来说算是远的了。拉克酒喝得太多,没走几步路我就找不着家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寒夜里,卡尔斯完全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城市,我去敲一些屋子的门,这些屋子要么是八十多年来没人居住的亚美尼亚人的,要么里面的人躲在一层层被子下,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不想离开他们藏身的那个窝。”

    “我突然喜欢起这座城市被抛弃而空无一人的这种样子了。因为酒精和寒冷,一种甜甜的睡意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也暗下决心抛弃这种生活,刚走三五步就躺在了一棵树下的冰冷人行道上,开始等待睡意和死神的来临。天那么冷,喝醉酒后被冻死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情。当温柔的睡意在我的血液里延伸开来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我怎么也无法得到的孩子。我欣喜若狂:是男孩儿,已经长大了,系着领带;他的样子不像我们系着领带的那些公务员们,而是像欧洲人那样。他正准备跟我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吻了一个老人的手。那个老人身上散发着神奇的光芒。正在此时,在我躺着的地方有一束光射进我的眼睛,唤醒了我。带着悔恨,带着希望,我站了起来。我看到不远处有扇敞亮的门,有人进进出出。我听从来自内心的声音,跟在了这些人后面。他们扶着我,把我搀进了这个明亮、温暖的屋子里。这里的人们不像一般卡尔斯人那样对生活丧失了希望,也不像他们那样麻木;这里的人们是幸福的,他们也是卡尔斯人,甚至其中的有些人我还认识。听说库尔德教长萨德亭老爷有一个秘密布道的地方,我明白了这所房子就是他的秘密寺院。我听说,在一些公务员和日渐增多的富有追随者的邀请下,教长从山上的村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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