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宴_第八章信得夜航与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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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信得夜航与书 (第3/6页)

冬青果实。走到一个检票口,一个人拦住她们,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票据,给她们两张通行证。此时,她才稍微放松。在经历漫长的慌乱而无目的的挣扎之后,此刻结果,也是梦结束的时候。

    很多年之后,她在欧洲某个城市的火车站里,看到和梦里结构相似的火车站。相同角度、声响、质地和气氛,当下浑身一凛,感觉如梦初醒的警惕。她用了无法预计的时间,以重复梦境为当下这个无心抵达做了漫长准备,终究最后抵达宿命指向的地点。

    又梦见和贞谅一起,站在清远寺殿前观望古老玉兰树,开出硕大洁白花朵。栖息野鸟,在光秃树枝上婉转鸣叫。一朵盛极而衰的白花,从枝头脱落坠于树根泥地,发出扑一声堕落轻响。突然时间焕然一新,被剥夺参照和对立,显示出独立意味。除了当下一分一秒,不容彷徨期许。如同置身大海之中,如何数算水滴,与此一起律动,起伏,真心实意才是归宿。贞谅俯身捡拾起那朵玉兰,花瓣俱完整,饱含水分和硬度,只是岌岌可危。

    她俯首嗅闻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信得,你可知道,事物就该让它以本来面目抵达最终的路途,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这也是你我所拥有和失陷的真实面目,不能更多,也不能更少。少女内心无比惆怅。轻声应答,说,我知道。

    然后她警醒。凌晨5点20分,贞谅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琴药,响了很长时间。他接起来,声音清醒镇定。

    信得。

    贞谅一直没有回来。昨天她是否与你在一起。

    没有。我们没有约会。

    那她会去哪里。

    你不要担心。等天亮,我过来与你一起处理。

    他与她一起等待了3天。第4天,她报了案。

    警方来家里检查,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家里堆满杂物,但贞谅生前不做文字记录,也没有书信。卧室床上发现一本笔记本,记录工作和店铺相关安排计划,没有任何情绪或感想抒发。在床垫下找到一份密封的书信,是一页遗书。(W//R\\S//H\\U)日期显示它写在去年,有简约的3个交待:所有遗产归属沈信得。一旦她有意外,沈信得由许熙年监护成人。她不要坟墓,把骨灰撒在手机山谷中。

    这份遗书,证明贞谅于这世间再无其他深入的交集和纠葛。她的人生寂寥至极。

    许熙年接到告知,抵达临远。他迅速清理和变卖房子物品,要带信得回北京。他说,我打算送你去英国寄宿读书。贞谅的财产处理之后,归于你的新账号。不必担忧以后读书和生活的费用,我会来做安排。直到你大学毕业独立生活。

    她说,我什么时候去英国。

    很快。学校和住宿联系好就可出发。

    她无端生出勇气,说,我不知道贞谅的故事,能不能告诉我,她是谁。

    他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20岁。当时我在卢塞恩工作,她租住在一个古老建筑的小公寓,独自生活。每天上半天语言课,在露天市场买蔬菜水果,在家里做饭,种花,阅读,缝小衣服,在咖啡店里闲坐,去教堂。有个男子每个月来看她一次。他在苏黎世有家庭,但曾去国内工作,认识她,无法娶她。他的妻子不愿意生育,不限制他自由。她怀孕之后,他希望她生下孩子。愿意给她一大笔钱,条件是孩子他需要带走。我是他的朋友,被委托照顾她生活。

    她在怀孕后期经常逃跑,渐渐知道在做的是一件无望的事。离家出走,又被追回来。男子受惊吓,气急不可控制,用力掌掴她,说再这样任性伤害了孩子,就将什么都得不到。他把她锁起来,捆起来。有时又抱住她,难过愧疚,流泪不可自制。他痴迷她,但他的现实生活不需要她存在。她小时家境贫困,出身卑微,执意对抗生活深渊,17岁认识他,一直跟他虚耗。这个貌似强大有力的男人,带来世间残酷规则。

    这规则是,你从哪里来,你就依旧待在哪里。她不服输。这代价至为巨大。冬天,她在医院里生下孩子。孩子即刻就被抱走。她几次试图自杀,最终被带回北京,接受医生治疗,尝试重新生活。我一直照顾她。她内心黑暗能量激烈,我希望她能用时间去控制、转化、消解。她开始织布,以此清洁和平静自己。她做得很好。在感觉被治愈之后,她领养了你。

    她问,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和孩子。

    他说,她在治疗中有部分失忆。记得其他,唯独不记得这两个她再没有机会见到的人。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本能的保护。

    这样做,是为了得到金钱吗。

    不。她希望得到时间。哪怕只是一段有期限的感情。她那时候年轻,不知道有些感情即使付出代价也无法侥幸得到。不知道有些感情即使结束,也依旧会在我们心里留下创痛。

    这个一贯冷静体面的男子,倾诉中露出崩塌,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刚刚抵达卢塞恩。那是个幽静洁净的城市,有湖泊,雪山,天鹅,古老木桥。她已怀孕,身形还未显现,穿着一条粉白色连身裙,式样很老旧。眼白跟婴儿一样微微发蓝,眼神清澈如同山泉。我们去看公寓,她走在前面,粗黑辫子在后背晃动,上面绑着细细彩色绒线。我从未见到过这般恍若隔世般存在的女子。我知道,我对她的怜悯将使自己成为她的奴仆。我一直尽力照顾她。她想要的感情是没有的。这样的感情成本太高,没有人愿意并且能够支付。虽然我深爱她,我也只能落荒而逃。

    她想起与贞谅一起去北京到过的公寓,一屋子奢华沉重家具水晶吊灯古董物品,空荡荡大屋洞xue般停滞空气。一对成年男女冷淡客气,静静置置。她听到的,是春日花海之中贞谅与琴药嬉戏玩耍的清脆笑声,轻盈灵动充满活力。他们说话总有机锋,不管做饭还是劳作,乐在其中。点起烛火吃饭,不说什么话,眼睛也能闪闪发亮。生命交融相聚的生机、喜悦和神秘。激发,生长,燃烧,满足。这让彼此沉溺的欢愉,是迟早要被收回去的罪孽吗。如果人原本不该得到脱离凡俗的生活。

    她是一个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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