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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别一个国度里 (第1/6页)

    在别一个国度里

    ——关于住八蛮山落草的大王娶讨太太与宋家来往的一束信件

    第一信

    此信用大八行信笺,笺端印有“边防保卫司令部用笺”九字。封套是淡黄色棉料纸做就的,长约八寸,横宽四寸余。除同样印有“边防保卫司令部函”八字外,上写着即递里耶南街庆记布庄转宋伯娘福启,背面还有“限三月二十一日烧夜饭火以前送到赏钱两吊”字样。信内是这样写着:宋伯娘大鉴:启者今无别事,你侄男拖队伍落草为寇,原非出于本意,这是你老人家所知。你侄男道义存心爱国,要杀贪官污吏,赶打洋鬼子,恢复全国损失了的一切地盘财物,也是象读书明礼的老伯妈以及一般长辈所知而深谅的。无如命不由人,为鬼戏弄,一时不得如意,故而权处穷谷深山,同弟兄们相互劳慰,忍苦忍痛,以待将来。但看近两月来,旧票羊仔放回之多,无条件送他们归家,可以想见你侄男之用意。…你侄男平素为人,老人家是深知道。少小看到长大,身上几块瘢疤,老人家想来也数得清!今年五月十七满二十四岁了,什么事都没成就,对老人家也很觉得惭愧。学问不及从省城读书转来的小羊仔,只有一副打得十个以上大汉的臂膊。但说到像貌,也不是什么歪鼻塌眼,总还成个人形。如今在山上,虽不是什么长久事业,将来一有机会,总会建功立业的,这不是你侄男夸口。

    大meimei今年二十岁了,听说还没有看定人家。当到这兵荒马乱的年程,实在是值得老人家担心的事。老人家现在家下人口就少,铺面上生意还得靠到几个舅舅,万一有了三病两疼,不是连一个可靠的亲人都没有吗?驻耶的军队,又是时时刻刻在变动,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陪到一个五六十岁上年纪的老太太身边过活,总不是稳妥的事!

    你侄男比大meimei恰好长四岁,正想找一个照料点细小家事的屋里人,大概还不致辱没大meimei吧。其实说是照料家事,什么事也没有,要大meimei来,也不过好一同享福罢了。

    这事本来想特别请一个会说话一点的“红叶”来同老人家面谈。不巧陆师爷上旬上秀山买烟去了,赵参谋又不便进城,沈师爷是不认得老人家,故此你侄男特意写这封信来同老人家商量。

    凡事请老人家把利害比较一下,用不着我来多说。

    我意思,在端午节以前大meimei就可以送上山来。太迟不好,太早了我又预备不来。若初三四上山,乘你侄男满二十四岁那天就完婚,也不必选日子,生日那天,看来是顶好。

    侄男对于一切礼节布置,任什么总对得住老人家,对得住大meimei。侄男是知道大meimei性情的,虽然是山上不成个地方,起居用物,你侄男总能使大meimei极其舒服,同在家中一个样子。

    大meimei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到山上来,会以为不惯吧,那老人家完全可以放心!这里什么东西都预备得有:花露水,法国巴黎皂。送饭的鸡rou罐头,牛rou,鱼,火腿,都多得不奈何。大meimei会弹风琴,这里就有几架。留声机,还是外国来的,有好多片子。大穿衣镜,里耶地方是买不出的,大到比柜子还大呢。其余一切一切,——总之,只要大meimei要,开声口,纵山上一时没有,你侄男总会设法找得,决不会使大meimei失望!

    并且赵参谋太太,军需太太,陆师爷姨太太——就是住小河街的烟馆张家二小姐,她也认得大meimei——都住在此间。

    想玩就玩,打牌也有人,寂寞是不会有的事。丫头、老妈子,要多少有多少。若不喜欢生人,把大meimei身边的小丫头送来也好。

    弟兄们的规矩,比驻到街上的省军好多了,他们知道服从,懂礼节,也多半是些街上人,他们佩服你侄男懂军事学,他们都是你侄男的死勇。他们对大meimei的尊敬,是用不到嘱咐,会比你侄男还要加倍尊敬的。…你侄男得再说:凡事请老人家把利害来比较一下,用不着你侄男来多说,你侄男虽说立过誓,无论如何决不因事来惊动街坊邻里,但到不得已时,弟兄们下山,也是不可免避的事!这得看老人家意思如何。

    你侄男的希望,是到时由老人家雇四个小工,把大meimei一轿子送到山脚来,你侄男自会遣派几个弟兄迎接大meimei上山。也不必大锣大鼓,惊动街邻,两方省事,大家安宁。若定要你侄男带起弟兄,灯笼火把的冲进寨来,同几个半死不活的守备队为难,骇得父老们通宵不能安枕,那时也只能怪老人家的处事无把握!

    谨此恭叩福安,并候复示!

    小侄石道义行礼

    三月二十日于山寨大营

    送信的并非如小说上所说的喽啰神气,什么青布包头,什么夜行衣,什么腰插单刀,也许那都成了过去某一个时代的事了。这人同平常乡下人一样,头上戴了个斗篷,把眉毛以上的部分隐去。蓝布衣,蓝布裤,上衣比下衣颜色略深一点,这种衣衫,杂在九个乡下人中去,拣选那顶地道的乡下人时,总脱不了他!然而论伶精,他实在是一个山猴儿。别看他那脚上一对极忠厚的水草鞋,及腰边那一枝罗汉竹的短旱烟管,你就信他是一个上街卖棉纱粉条的小生意人!他很闲适的到庆记布庄去买了三丈多大官青布,在数钱的当儿,顺便把那封信取出,送到柜上去。

    “喔,三老板,看这个!”

    三老板过来,封面那一行官衔把他愣住了。声音很细的问、“打哪儿来,这——”其实他心中清楚。然而信的内容,这次却确非三老板所料及。

    “念给大太太听吧,这个,”喽啰把信翻过来,指给另一行字“过渡时,问划船的,说刚打午炮,不会烧火煮夜饭吧。

    请把个收条,我想赶转到三洞桥去歇,好明早上山回信。“

    “喝杯酒暖暖吧,”三老板回过头去“怎么不拿——”正立在三老板身后想听听消息的一个学徒,给三老板一吆喝,打了个蹿,忙立定身子。

    “不必,三老板不必!送个收条,趁早,走到——南街上我也还有点事。”

    三老板把收条并两张玉记油号的票子摺成一帖送到喽啰身边时,同时学徒也端过一杯茶放到柜上了。

    “老哥,事情是怎么?”三老板把那一帖薄纸递过去,极亲昵的低声探询那喽啰。

    他数点着钱票同收据,摺成更小一束,插到麂皮抱肚里去,若不曾听到三老板的问话。

    “是要款子?”三老板又补了一句。

    “不,不,你念给大太太听时自知道。要你们二十八以前回山上一个信。…好,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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