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言_第一章:巫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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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巫看 (第3/7页)

地,太太们仓皇作鸟兽散,扔下我慢吞吞自昏聩里醒转,原来她们要赶去接小孩放学,霎时跑得精光。我拾起谁遗落的知更鸟蛋蓝大披巾,一点不错,正是那种六十乘一百八十公分大却轻软细薄足以穿越仕女戒指的帕什米纳,我像捡到辛黛蕊拉的玻璃鞋揣怀中带回家,想测试它真能通过一枚戒指吗。如果陈翠伶知道我搭团赴港看歌剧,笑话,她们长荣头等舱飞到维也纳听三大男高音的。

    第四个笑我是阿卡,他搞小剧场。他的晶黑小豆眼会狐疑看着我:“哈东东?歌剧魅影?太堕落了罢。”

    第五个笑我的,我自己。

    因为啊有一种泪,它像水泼到防水布上,不沾不滞滚掉了。例如ET,它最终跟地球人道别时胸腔内的约莫是心脏物红通通亮起来,剧中人哭倒,剧外人亦哭,边哭且边对递过来拉拉纸的同伴谢谢道:“没办法,我的眼泪从来廉价,不算数的。”它跟拿支羽毛搔鼻孔打喷嚏一样,干的泪,滚过表皮就没了。

    我为许多滥情剧掉下这种泪。不过歌剧魅影,有不同,它是一次铭记印象,对于黑暗天使的我最初的铭记。

    这么说吧,人鱼公主。那是幼小不识字年代,老妈常跟我们讲公主王子美满结局的故事。偶尔老妈瞌睡得仰空长啸几乎要翻倒过去了,被我们一声声执拗的问句,后来呢?妈后来呢?摇扯醒来。这当儿,老妈焕发出异样甜美的柔光和微笑,长大以后我明白,那跟课堂或会议里一盹惊醒遂做出各式零碎动作以掩饰并无打盹是同样的。我们殷切凝望,久久,老妈也许牛头不对马嘴绕了一段岔路后终于回来本题,也许携带着笑晕复沉入梦乡。一如平常的这般惺忪境地,首度,人鱼公主现身了。她未与王子结婚却在太阳升起时化为海上的泡沫。meimei大哭起来,大人弯身揽她但她不依往后一蹬,四仰八叉跌榻榻米上朝天嚎啕,眼泪从身上四溅迸出。小的meimei故也学jiejie,哭躺于旁。人鱼公主,如此向我们揭示她的面纱而演成的好壮烈场面,深深映进我的纯蒙双瞳。

    不结伴的旅行者1

    帽子小姐深夜去哪里了?半夜三点钟,这时间出去,去哪里了?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国际漫游。旅馆的电话太贵,老夫老妻不打的,打了倒是反常。时差三小时,打不对时间,以为发生事故,吓人吶,招骂。除非少年夫妻,除非热恋中人,打回家告知旅馆电话和房间号码,对方再打过来,不计血本尽讲废话。

    那时,他们这个印度朝圣团,便与母国完全断了联系的,一行二十人,在那尘热和艳色的境土上,东南西北浑沌走直走到有一夜,帽子小姐把乌漆漆车窗拉开一隙朝外觑,被那钻进车来简直像只凶猛动物的潮腥气惊醒,才突然恢复了地理感,外面是印度洋。旧历十二,月光下印度洋亮得如一张锡箔纸,很近很近贴着窗。凌晨一点大巴士开往机场,这里是孟买,他们在返国的途中。

    没有人要打电话回家。

    除夕夜,导游表现着他的体贴向诸位建议拨通电话报平安。导游的言语,校长训话般于嗡嗡的空气声里蒸发掉了。次日游毕泰姬玛哈陵,导游领众走南面出口到街上,指许多牌子大黑字写“STD、ISD、PCD”,凡门前竖此牌者可打国际电话,大年初一拜个年吧。消耗了大量底片在泰姬陵之后,无人对这条布满餐饮和平价旅馆的小街有兴趣,踟躅不行,或软软爬回车里,饿乏了只想赶快回去喜来登饭店吃豪华自助餐。各怀鬼胎,这个朝圣团。

    帽子小姐焦虑着那匹金缕巾,昨日住进喜来登,就在廊阶下首第三家店发现它,开价美金九十八块六毛,杀不成,暂搁到今天再买。然而一夜梦觉,金雾金纱里头的藤叶,萝枝,漫步着紫孔雀,蓝象,红鹦鹂,绿鹿,香花异草,金缕巾无限滋长已全部占领她。可直到出发前,店铺仍未开,帽子小姐只得随众上车下车,魂魄却滞留于喜来登那家精品店。即便列名世界七大景的泰姬陵,她也索然,灰心瞧着滑白大理石建材上漓漓淅淅好多鸟粪。她害怕店铺如果今日公休的话,她跟金缕巾就此死别了。

    因此巴士开返喜来登吃饭,帽子小姐胸腔狂鼓,鼓得她乱了协调,下车时踩空一阶险不跌个狗吃屎。她踉跄直奔内廊,听见斜刺追上来碎当声,猫女,果然又是猫女!猫女的班尼顿背包上拴一串符铃,永远人未到声先到。

    抄快捷方式猫女走另个门进屋,跟她几几乎同步抢进精品店,同叫道:“我要那个!”幸好他们要的不是同一件东西。

    他们老在同样摊位前碰头。

    上一回交手是抢绣垫,密密绣满红绿对冲色绝无一丝空隙的曼陀罗式纹格里钉着圆镜片,他们同时抓到,都不放。剑拔弩张的瞬间,猫女一放手撩开,猛然松脱释出的能量,击中她,欺凌她。她错愕抬起眼,首次,她抬起眼正视团里这位团员。见女子昂头转身,踏着无声息宛若猫步的短靴去柜台结帐,身形娇小,分明挺直着一根蓬蓬尾巴摇曳以背影轻蔑她。猫女!

    如雄树蛙的呱叫,为了公平分据地盘而不发生冲突,每只蛙好想逃避同类的呱叫,结果走向独身。反之没有地盘问题,雌树蛙大部分是聋子。

    如猫科动物雄性行动时,唯恐接触,都成冲突,为了不要遇见,牠们每隔一定距离施放一点气味,作用好比铁道信号防止两辆火车相撞。

    如不结伴的旅行者,暂时逸出人际网络,不社交,不沟通,不负责,故而以各种配备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好比猫女,挂戴一副冰霜面具,告知着:“对不起闲人勿近。”

    好比帽子小姐,小头,凹凸脸,天生帽架子,任何帽子到她头上,都靓。她把三分之二脸掩在蕈形帽里,帽荫深深底下一截尖下巴,不看人,人也看不见她,传达了再清楚不过的讯息:“谢绝交谈。”

    他们是不结伴旅行者。

    偷来的休旅时光,不结伴旅行者只愿服从自己的任性,当白痴,当野兽。他们矢志逃开人类的也包括他们自己的注视,曝野于无人类目光的所在,自由走荡,无目的,无边界。

    帽子小姐是第三回不结伴旅行。比起前两回,走得更远,时间亦更久,她冀望这回坚持到底。如果到底,到底之后再回来人间目光的注视下生活,一切该有所不同。

    而猫女,一家三口同行,猫女的母亲、丈夫,跟儿子。注定猫女当不成不结伴旅行者了,更不幸的,猫母在另个极端,是位热烘烘的结伴旅行者。

    猫母并不看风景,觉得风景全部一个样。古文明残照,猫母的眼里是一堆烂石头。贫瘠大地过了这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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