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运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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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8/11页)

纸团,也没写成一段满意的文字。他想学严部长的风格,由远至近,准备先写写公园远处的紫江,可那紫江也就是紫江,除了江水还是江水,两句话就写得干干净净。想写写山包上的亭子,那亭子除了几根柱子,也没什么稀奇的。不写紫江,也不写亭子,那就写公园里的树木吧。那里树木可多呢,有松柏梧桐,有老樟古槐,还有数不清的桃李杏梨,雷远鸣一口气把它们都记录了下来。

    可回头一瞧,这哪里是文章?纯粹是一堆会计做出来的流水帐,一点文采也没有。雷远鸣没辙了,大骂自己蠢猪。骂过了又深为自己悲哀,心想自己这个副书记看来要做到头了。雷远鸣是个硬性人,骂归骂,但却不甘心。于是他骂一阵,又停下来写几句,写几句,又骂一阵。这样写写骂骂,骂骂写写,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终于还是枯肠搜尽不成篇。

    上班时间已到,雷远鸣扔下纸笔,夹了公文包往市委办公楼走去。来到办公室门口,一位副书记见他脸色灰暗,眼睛里都是血丝,就笑他,晚上是不是家庭作业做多了,影响了休息。机关里说家庭作业是有特定意义的,是句玩笑话。雷远鸣就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么大年纪了,像你们年轻人劲头足。我是晚上喝多了浓茶,失眠造成的。”

    走进办公室,给组织部打了两个电话,问了问接待严部长的一些准备工作的情况,又翻了一会儿报纸,觉得眼睛涩重,头晕脑胀,就回家准备补一阵瞌睡,并跟家里人说好,不要打扰他。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下床来到桌前,瞥见桌下那个扔满了纸团的篓子,想起昨晚一个通宵都没写出几句话,雷远鸣又对自己生起气来。莫非这文章写不出就写不出,就这么算了?雷远鸣这大半辈子还没被什么事情难倒过,想不到这一回竟然被一篇狗屁文章逼得走投无路。自己跟自己生了一通气,扒了几口饭菜,正要出门,这时老婆拿过一本杂志,递到他前面,说:“里面有一篇文章写得还可以,作者叫做佘祖斌,也不知是不是你中学的同学佘祖斌?”

    雷远鸣身上的某一根神经就动了动,赶忙拿过文章粗粗看了一下,一拍大腿道:“没错没错,就是那个佘祖斌。”雷远鸣的老婆见他这个兴奋样,奇怪地说:“又不是你写的文章发表了,你激动什么?”雷远鸣说:“你知道个屁!”

    这天晚上,雷远鸣早早吃了晚饭就上了佘祖斌的家。临出门时,还从杂屋房里拿了两瓶也不知是哪位马屁精送来的五星级浏阳河酒,藏到了皮夹克里。他老婆深感意外,从雷远鸣在县里做县长书记开始,就只有人家往他家送这送那的,还从没见过他从家里提了东西往外送,看来不是这个世道出了毛病,那就是雷远鸣神经发生了错乱。她用异样的眼光望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是去上你干爹干妈的门,还是去拜见你新认的岳父岳母?”

    雷远鸣不理她,匆匆出门下楼,也不叫自己的小车,打个的士一溜烟就到了文化馆。

    佘祖斌是文化馆多年的馆长了。他跟雷远鸣是同乡人,从初一开始就在同一个班上读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佘祖斌家里穷,他因而非常懂事,学习用功,真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成绩总是独拔头筹,最差时也是班上前三四名。至于学校搞什么活动,他能躲掉的尽量躲掉,万一躲不掉,也是虚与应付,身在曹营心在汉,根本不当回事。他的志向是高中毕业考北大清华。不想高二时,文化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闹革命,佘祖斌只得回家扛起了锄头。

    与佘祖斌不同,雷远鸣对读书历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成绩老是排在后面几名。文化革命对他没一点影响,相反如鱼得水,多了不少抛头露面的机会。他社交能力强,班上要搞什么集体活动,只要他出面组织,就搞得红红火火。恰逢部队到学校来招兵,雷远鸣第一个报名去了部队。

    若干年后,高考恢复,三十岁的佘祖斌边劳动边复习,以高分考取了南方一所名牌大学,四年后分回临紫文化馆做了文化专干。这时雷远鸣也从部队转业回到了临紫,但他不是空手回来的,已是一位副团级干部,而且口袋里还背着一纸某军校的大专文凭。虽然部队转地方后要降半级使用,他只在机关里谋得一个小小的科长职务,但其时中央下了红头文件,各级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雷远鸣两者兼而有之,被组织部门选中,先做了一年多的机关里的副局长,接着又下县当了副书记,继而县长区长书记的一路干下来,很快又水到渠成地做了市里的领导。

    回过头去看佘祖斌,他虽然把自己文化专干的工作做得十分突出,同时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了几十上百万字的作品,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馆里那些馆长副馆长们干了多年,也写了多年,却一直没干出什么名堂,写出什么名堂,见佘祖斌这么卓尔不群,心里很不是滋味,处处压制他,市文化局要提佘祖斌做副馆长,他们都屡屡从中作祟。直到这些馆长副馆长们都一个个退了休,才皇帝轮流做,轮到了佘祖斌的头上。这时佘祖斌都快五十岁了,已经对什么都看得很透很淡,工作上得过且过,只偶尔写点消遣文章,聊以自慰,同时也换点小稿费,囊中羞涩时以小补家用。

    对于世事,佘祖斌当然也不是全然不知,比如他中学时的同学雷远鸣,什么时候做了县长书记,什么时候做了市委领导,他从地方上的电视报纸里也能略知一二。有几回雷远鸣还打电话通知他去吃顿饭,叙个旧什么的,每次佘祖斌都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找借口推辞掉了。他不是不想续上这份同学旧谊,这对他绝对只有好处,而没有任何坏处。比如文化局就还空着一个副局长的位置,如果跟这位老同学多来往两次,他就是不开口,雷远鸣也会酌情考虑的。他一个分管党群的副书记,这样的事还不就是一句话?但不知怎么的,佘祖斌就是迈不开这第一步,一直躲着这位风头正健的旧时同学。

    这一回,佘祖斌可是想躲也躲不起了,雷远鸣亲自跑来敲开了他的家门。当佘祖斌把门打开,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旧时不读书,现在却做了堂堂市委副书记的雷远鸣时,就别提有多惊讶了。他双眉高耸,两眼圆睁,嘴上嗫嚅道:“是是是您?”只见雷远鸣面带春风,眼含微笑,朗朗道:“是我,老同学你还认得?”佘祖斌慌忙说:“认得认得,堂堂市委的大书记,谁不认得?”雷远鸣说:“既然认得,那你总得让我进你家里看看吧?”

    佘祖斌这才发现自己堵在门口,竟忘了邀客人进屋。于是深深地躬了身子,把雷远鸣请进来,一边嘱咐妻子端茶上烟拿水果。雷远鸣也不客气,拿起杯子喝下一口热茶,顺手掏出身上的两瓶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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