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短篇小说集_寂寞黄泉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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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黄泉路 (第8/9页)

但这对她来说不是主要的。悲剧故事发生在东方。她决定演岑加妮一角,一个年轻的女王,女王是她的王国从敌人那里掳来的,她骄傲地走向死亡,虽然慷慨的胜利者向她表示愿意娶她为妻同她一起分享国王的全部权力。她提了自己的条件:她要当着毫不知情的观众演出自己自愿的死,然后才真正自尽,在演出的时候,虽然只是歌剧,她还将再一次体会她的过去,再次当女王,她想表明,她是为此而生,一旦有人夺走她的权力,她就一定死去。

    她的抱负是在那最后晚上的美丽的威严。她要用看不见的王冠装饰她的过去的画像。确保她的名字有纯洁的敬畏的观众,给他们带来一切崇高的东西。化妆品使苍白的凹陷的双颊有了红色,飘动的东方衣服遮掩了她的瘦弱的身躯。她头发上的宝石熠熠发光,好像浑暗的花朵上的朝露一样光灿灿。它那漫射光使她疲劳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她内心的更增添了无限光辉。当她出现在掀开的帷幕后面,被一群跪着的仆人,一群恭恭敬敬,惊得目瞪口呆的人包围着的时候,她的客人的队伍中出现沙沙声。她的心怦怦地跳。自从那痛苦的几周以,她第一次感觉到掀起的敬佩她的美好狼潮,正是这个狼潮支持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心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感到甜蜜的忧郁,混合着忧郁的快乐,她感到遗憾,再次像潮水一般往后退到一条大的幸福河里。她前面仿佛是激狼,她看不到单个的人,那只是群众,也许是她的客人,也许是整个法国。也许是后代,也许是永恒。她只是幸福地感到这一个世界:她站在最上面,又一次在顶上,受到所有这些无名人士好奇的眼光的嫉妒、敬佩和景仰。经过好长时间,她终于意识到要再活下去。这一秒钟生命是用死来买到的,代价不算太高。

    她演戏真妙极了。她从来没尝试过演戏。因为其他人阻止的一切,在其他人面前体现恐惧、忧虑、差距、拘束等感情,这一切她都没有,她真正只演事情本身。她想要当女王,再当一小时之久,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去死,又要同情我!”因为她感觉到,她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生活愿望。她害怕人们不想让人欺骗自己,人们想理解她。警告她,使她谨慎持重,但是在别人看来,在叫喊之后自杀似乎是绝对可信的,一阵恐惧掠过四肢。当她以凶猛的姿势挥动匕首刺向心脏倒下,似乎露出一丝微笑时,当才刚刚开始的这出戏结束时,人们冲向她。围着她欢呼,向她表示崇敬,那股高兴劲头连她自己在拥有最高权力的日子里也未见过。

    但是她只对一切sao乱笑笑而已。当人们对她百般恭维,说她表演岑加妮之死演得多好的时候,她心安理得地说:“难道我今天还不知道怎样死吗?死神已经占据我心头,后天一切就会过去。”

    人们又哈哈大笑。但是这不再使她痛苦。她心里已经出现解除痛苦的欢快,一种儿童般高傲的、欺骗了这所有的兴高采烈的人之后产生的愉快。她不由自主地附和这哄堂大笑。她以前总是玩弄人们和权力。而现在她觉察到,这不是比死亡更愉快的玩具。

    第二天,她生命的最后一整天,失去了客人。她想单独地接待死神。豪华马车滚滚而去,远方抛起一溜尘烟。骑手骑马而去。大厅空荡荡的,没有笑声和灯光,风吹得烟囱的烟飘动,仿佛血从她的血管里慢慢地往外流,她感到越越冰冷,越来越弱,越来越无防御能力和越来越恐惧。昨天对她来说似乎像作游戏一样的死亡,一下子又给这个孤寂的女人显出死的恐怖和威力。

    一切又变得清醒。她以为已经被驯服和被践踏了。最后一晚来了。灯光下许多东西后面拖着吓人的长蛇一般的影子,好像由它们的藏身之所牵制着。曾被大笑的声音窒息,用许多人的彩照掩饰了的恐怖恶魔现在又威力十足地走进了这孤寂的房间。沉默只是屈从于声狼,现在声音又像雾一样弥漫全室、大厅、楼梯、走廊,也充满这害怕的心。

    她想,她最好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已选择十月七日,决不能破坏。这座人造的,用许多谎言装饰的她胜利的大厦不能因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毁于一旦。她必须等待。但是这比死更令人生气,等待死亡的时刻,外面风在嘲笑,这里黑暗的阴影攫取了她的心。死前她最后一个漫漫长夜,直到朝露出来,她怎么忍受得了?黑暗的东西越来越像幽灵般逼近。她昔日生活的影子从沟里升腾出来——她避开它们,从一个房间逃到另一个房间,但是彩画盯着她,在窗子后面狞笑着,在柜子后面蜷缩着,死神已经抓着这个还活着,还想只活一夜的女人。她渴望见某一个人,像渴望一件大衣来蔽体御寒直到天明一样。

    突然她按门铃,铃声尖锐刺耳。门开了,一个仆人睡眼惺忪地进门来。她吩咐他立即去神甫的侄儿那里,叫醒他并把他带来。她有重要消息告诉他。仆人像一个疯子般凝望着她,但是她未感到,根本没有觉察到什么。她已心灰意冷。她不羞于把打过她的人叫来,她在男仆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在夜里把一个男人叫进自己的卧室。她心里只有一片空虚,寒冷,她感到,她那可怜的发抖的身体需要温暖,以免冻僵。她的心灵已经死了,她只需要杀死躯体。

    过了些时,门开了。她以前的情人进。他的脸露出冰冷和嘲笑的眼光,她感到十分陌生。但是恐怖一下屈服于这些东西。他开了门,她不再完全单独地与物件在一起了。

    他力图显得很坚定,不流露出内心的惊异。因为对他来说这个呼声完全不用传达的,他已经听到几天了。现在宫中的庆祝活动正在。他的眼睛由于愤怒而眯缝着,他在公园的格子门周围乱溜达。他折磨自己,责备自己作为情人,本可以光明正大行事。他折磨自己,愤恨自己当时那么贬低她。因为在这挥金如土的地方,他一下明白了财富的整个威力,他耽误了时机去利用这笔财产。那时候,同德普里夫人在一起的时刻,使他有兴趣去玩弄这些穿绸着缎、香艳堕落的女人,她们那柔嫩的纤纤细手,激起异性的快感。她把自己推回到可怜兮兮的教士住宅。房子里一切东西似乎一下子变得粗笨不堪,肮脏和陈旧了。他曾一度受到刺激的性欲使他的眼光盯着来自巴黎的女人,但是没有一个巴黎女人瞧他一眼。她的豪华马车经过他身旁,车轮溅起的污水弄脏了他一身。高贵的老爷看见他脱帽致意,根本不予理睬。他们上百次打发他去宫里,投身于德普里夫人脚下,恐惧总是使他退避三舍。

    但是现在她派人叫他来,这使他骄傲。他内心里受到鼓舞,这是他平生最骄傲的时刻:她又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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