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_第四十五章追随政府携稚小木兰入蜀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四十五章追随政府携稚小木兰入蜀 (第3/11页)

能和父母一见,也许父母能到战地去看他。

    第三天,荪亚和女儿安然归来。立夫和莫愁也全家同来。

    立夫的长子肖夫,也在请求父母允许他去打仗。荪亚告诉他们说他的儿子阿通已经从军,肖夫的问题也自然不难解决了,因为立夫有三个儿子,不能不答应。立夫和莫愁决定自己带着肖夫和他两个弟弟一同前去接洽,看能否使肖夫和阿通两个表兄弟在一个单位工作,这样也可以减轻两位母亲的悬念。肖夫刚从中央大学毕业,手笔很好,写作很快。他有轻度的近视,带着眼镜,在做写报告信息的参谋工作,是个有用的人才。

    肖夫立刻就要到前线了,这减少了亲戚聚会的欢乐。虽然没人说出口来,姐妹见面时的气氛则紧张而不轻松。暗香的儿子说也要去,但是叔叔荪亚说:“给曾家留个根吧。并且,你还年轻。”

    问题现在是怎么把肖夫送到阿通服务的单位去。立夫费了一天的工夫办这件事。

    傍晚,他回到饭店,告诉他们说:“运气不错——我找到的那个团长,是我的学生,几年前在北平跟我念书的。他太太住在法租界。我去看她,她帮着打电话给她丈夫。”

    莫愁问:“他答应对肖夫特别照顾了没有?”

    “他说了。他说尽量让他表兄弟俩在一起。”

    木兰问:“他知道阿通在他哪一团吗?”

    “他说他会立刻查出来。”

    现在莫愁掉下眼泪来,因为儿子从军已经无可挽回了。

    立夫说:“我带他到前线去。”

    荪亚说:“你自己到前线去?”

    立夫说:“你若打算看阿通,你最好也一齐去,我们明天晚上走。”

    荪亚问:“为什么晚上去?”

    “晚上安全。团长会派车去接我们。杨行离上海很远,普通车也不准到前线去。有副官坐车来带我们走。”

    木兰坐着发愣。

    她突然问:“立夫,女人也能去吗?”

    “我想团长会让你去,不过对你不会很欢迎。”

    “我听说妇女慰劳队也送慰劳品到前线去。”

    “那又不同。她们是自己情愿冒险。”

    荪亚说:“你最好不要去。冒生命之险有什么用?”“我儿子在那儿几个礼拜都不怕。我为什么怕去一夜?要走多久?”

    立夫说:“大概来往要一夜。当然夜里灯光要很暗,而且走得很慢。”

    木兰又问:“危险不危险?”

    立夫说:“最好你在这儿和meimei一起住。为你手里这些条性命着想吧。”

    木兰再没说什么。全家都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第二天整天,莫愁和她儿子待在屋里,静静的坐着哭。木兰让荪亚去买四木箱橘子给前线士兵带去。

    吃晚饭时没人说话,今天早晨每个人都在报上看到了惊人的消息,但是没人敢提。前线的战事是由开战以来最惨烈的。日本人宣称已攻下宝山,但是中国的报道是,还有一营仍在靠近吴淞的那个海岸城市抵抗中,不过已完全与外界隔绝。两天之后,一个生还者说全营战到弹尽援绝,全部牺牲。

    在十点钟,一个穿着肮脏军服的青年人,戴着钢盔,显得蛮精明伶俐,走进饭店来,说车在等着接他们到团长的司令部。现在不可避免的场面来到了。在不断流泪之下,木兰和莫愁再三嘱咐肖夫,话说得那么简单,可是儿子就那么难以忘记。告别的话再三说,因为情无尽,意无尽。

    最后,立夫叫儿子上车,别人随后进去。莫愁往车里窥探,肖夫伸出手来握母亲的手,车一开动,才把母子的手挣开。

    副官在前面和司机一起坐。他们刚一开出租界,进入房屋稀疏零落的市郊,司机便把灯关起来。天黑无月,这样很好,免得夜间轰炸。

    荪亚问:“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

    “一路我们都知道。眼睛习惯了。我们很喜爱这种夜晚。

    前线的夜晚好美。”

    副官是一个聪明愉快的青年人,开始说些战地见闻。

    “你在战场上害怕不?”

    他喊道:“害怕?我们等着会会对方的朋友好多年了。我们会怕这个好机会?我们弟兄们最初的毛病是蛮劲太大,耐不住要冲出战壕去,听到撤退命令,硬是不肯退回来。在前线有一种激励的力量。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机会。一个人的勇敢会让别人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有一个乡间的小伙子,才十九岁。他妈刚给他娶了一个乡下姑娘。他离开新娘,来到前线。他常说:‘日本鬼子的枪射两千公尺。咱们的枪射一千五百公尺。咱们要往前跑五百公尺。大家扯平。’他往前跑了,也死了。”

    “口令!”黑暗里喊了一声。

    副官回答了。手电筒的强光一直照进他们的汽车,照到他们的脸上,然后灭了。万籁无声,又是可怕的黑暗。

    “我们怎么走过去呢?”

    副官说:“我们就快到大场了。过了刘行,你们会听到机关枪声音,过了杨行,会听到大炮响。再过去就是无人地带,在那一带已经接连打了一整天。”

    过了大场,他们看见日本军舰上发射的探照灯,在天空转动,往各方向照射。除去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之外,只能听见田里蟋蟀的叫声。

    荪亚说:“我听说有满洲国军队,当然也是咱们中国人,也在敌方呢。”副官说:“不错,不过没有多少。那一天,有近距离战斗。我们接近对方四、五十码的时候儿,听见对面用中国话喊:‘都是中国人。别过来!’他们当然是满洲国军队。他们喊:‘别过来!过来我们可要开枪了。’我们的士兵回答说:‘你们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来福枪?’一个大个子的在对面喊:‘我们的比你们的好。’我们看见他开枪,但是他往天上放。转眼间,一个日本兵从后面过来,用枪从背后刺死他。我们的士兵看见,立刻拨动扳机,结束了那个日本鬼子的狗命,替那个中国人报了仇。满洲国军队也很为难。他们身为中国人,却被迫杀中国人。”

    现在他们开始听见机关枪咯咯的响,声音越来越大。每隔一分钟,他们就看见远处突然一闪亮,十秒钟之后,就轰的一声传过来,跟远处的雷声一样,同时伴有音乐似的呼哨声,然后砰然一响。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经过他们上空飞过去。

    肖夫问:“那是什么?”

    副官大笑说:“是子弹。”

    立夫问他儿子:“你怕不怕?”

    肖夫说:“不怕。”但是信心似乎不够大。

    “你现在还可以回家去。”

    “怎么能回去!”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