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饥渴_第0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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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第3/7页)

上跳了下来,把桌面上的药瓶和鸭嘴壶打翻在地板上,地板上溅满了玻璃碴子,他赤脚走在上面,扎得满脚是血。包括勤杂工在内的三个男人跑了过来,这才制止住了。

    翌日,注射了镇静剂的良辅,被人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六十多公斤重的躯体并不算轻。而且,那天一大早就下雨,从医院门厅到大门这段路,是由悦子撑着雨伞相伴的。

    传染病医院…在雨中,它的影子投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行人天桥的那边。这种煞风景的建筑物逼将过来的时候,悦子以多么喜悦的心情凝视着它啊!…孤岛的生活,悦子渴望已久的理想的生活形态即将开始了…再也不会有谁能够追到这里面来了。谁也不能进来了…这里面,只有以抵抗病菌作为惟一存在理由的人们在生活。承认生命的不间断,承认无须忌讳粗野的没有规范的人眼目…梦话、失禁、便血、吐泻物、恶臭…这些东西在扩展着,而且这些东西每秒钟都在要求承认生命的粗野、无道德…。正像在菜市场上吆喝芹菜价钱的商贩那样,这里的空气每时每刻都必须不断地呼唤:“活着,活着。”…这忙乱的车站,生命在进进出出,有出发也有到达。乘客有下车也有上车…背着传染病这种明确的存在形式而被统一了的这些运动群体…在这里,人类同病菌的生命价值往往接近于同等价值,患者和看护人都化身为病菌…化身为那无目的的生命…在这里,生命仅仅是为了获得承认而存在。

    因此不存在烦人的欲望。在这里,幸福主宰一切。也就是说,幸福这种最容易腐败的食物,是处在完全不能吃的腐败状态…

    悦子在这种恶臭和死亡中,贪婪似地生活着。丈夫不断失禁,住院翌日便血。发生了令人畏惧的肠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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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持续高烧,可是他的rou体没有瘦削,也没有苍白。毋宁说,在坚硬穷酸的病床上,他那带光泽的红扑扑的躯体,如婴儿般地闲着无事。已经没有力气折腾了。他时而懒洋洋地双手捧腹,时而用拳头上下抚摸胸口。偶尔还将手不灵便地举在鼻孔前张开五指,嗅嗅它的气味。

    提起悦子…她的存在已是一种眼神,一种凝视。这双眼睛全然忘却了关闭,犹如任凭无情的风雨吹刮进来也无法防御的窗户。

    护士们对她这种狂热的看护都瞠目而视。在散发着失禁恶臭的这个半裸病人的身旁,悦子一天充其量只能眯上一二个钟头。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会做梦,梦见丈夫一边呼唤自己的名字,一边把自己拽进深渊,梦至此就惊醒了。

    作为最后的措施,医师建议给病人输血,同时又委婉地暗示这是没有指望的一种措施。输血的结果,良辅稍稍安静一些,继续沉睡了。护士手拿付款通知单走了进来。悦子来到走廊上。

    一个头戴鸭舌帽、脸色不佳的少年,站在那里等候着。一见她走来,他就默默地摘下帽子,施礼致意。他左耳上方的头发中有一片小秃点。眼睛稍斜视,鼻rou甚单薄。

    “你干么?”悦子问道。

    少年只顾摆弄帽子,右脚一味在粗糙的地板上划着圈圈,没有回答。

    “哦,是这个吧!”悦子指着付款通知单说。

    少年点点头。

    …悦子望着领了钱离去的、穿着污秽工作服的少年的背脊,心想:眼下良辅体内循环着的血,就是这个少年的血啊!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应该让有更多余的血的男人卖血才好。让这样的少年卖血,是一种罪恶。为什么不让有多余血的男人?…悦子蓦地想起病榻上的良辅。把良辅净是病菌的过剩的血卖掉才好,把这样血卖给健康的人才好…这样一来,良辅就会健康起来,而健康的人就会生病…这样一来,拨给传染病医院的城市预算也就会有效…然而,不应让良辅健康起来。一康复,他又要逃跑,又要飞掉…悦子朦胧地感到自己是在混浊的思考轨迹上运行。突然,太阳西沉,四周暮色苍茫了。窗口展现出白花花的朦胧暮色…悦子子倒在走廊上,不省人事了。

    她患的是轻度脑贫血症,人们强令她在医疗部作短暂的休息。

    就这样,约莫休息了四个钟头,护士前来通知说:良辅在弥留之际。

    良辅的嘴唇冲着悦子的手所支撑的输氧器,看上去他似乎在说些什么。丈夫为什么要用那种无法听见的语言,拼命地,毋宁说愉快地、接连不断地在说话?

    这时…悦子我尽量支撑着输氧器。最后我的手僵硬了,我的肩膀麻木了。我用叫唤似的尖锐的声音说:“请谁来替我一下好吗?

    快点!“护士吓了一跳,她替代我拿起了输氧器…

    其实,我并不疲劳。我只是害怕。害怕那,不知冲着谁说话的丈夫那无法听见的话…难道又是我的忌妒?抑或是我对这种忌妒所产生的恐惧?这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我连理性都丧失的话,也许我就会这样叫喊:“赶快死吧!快点死吧!”

    其证据是,即使到了深夜,良辅的心脏依然跳动,没有停止的征兆。这时,两个去睡觉的医师交头接耳地说:“说不定得救了。”

    我不是以憎恶的目光送走了他们吗?…丈夫且不死呢。这一夜,就是我和丈夫的最后斗争…

    8

    这个时候对于我来说,假使丈夫活过来,丈夫同我之间想象的幸福的不可靠性,与目前丈夫的生命的不可靠性几乎是同样性质的。要是获得那种靠不住的幸福,我宁可获得片刻短暂的幸福。这时,我觉得比起盼望丈夫那靠不住的生来,倒不如看到他确实的死更容易些。事到如今。我的希望联系着丈夫所能维持的每时每刻的生命,就如同希望他死一样…然而,丈夫的rou体还活着,在企图背叛我…医生透露愿望说:“或许是最危险期。”…忌妒的记忆又复苏了。我将眼泪洒在右手抱着的良辅的脸上。而且,我的左手好几次想从他的嘴里把输氧器拔掉。护士在椅子上打瞌睡。夜间的空气冷飕飕的。透过窗户,可以望见窗那边新宿站的信号机和彻夜都在转动的广告灯的灯火。汽笛和隐隐的车轮声,夹杂着疾驰的汽车的喇叭声,在空气中剧烈地旋荡。我用毛线披肩挡住了从领口悄悄钻进来的冷空气…现在,即使把输氧器拿掉,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没有一个人在看我。我不相信有人眼以外的目击者…但是,我下不了手。直到拂晓,我不时倒手拿着输氧器。一直如此…是什么力量促使我下不了手呢?是爱情?不是。绝对不是。…因为我的爱是一心一意盼着他死…是理智?也不是。我的理智仅在确认没有目击者就足够了…是怯懦?也不会。连伤寒病的感染都不害怕的我怎么会!…至今,我仍然不清楚那是什么力量。

    …但是,我明白了,在黎明前最严寒的时刻,这是没有必要的。天空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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