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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蜡烛 (第1/5页)

    红蜡烛

    红蜡烛

    ——龚琳达的故事

    一

    我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只为了履行父母许下的一个诺言。这在你,是会不以为然的。因为对你,许诺算不了什么。女儿应诺来吃饭,但如果她头疼,或者因为车塞,也或许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她不愿错过的影片,这时在她,应诺,就不存在了。

    那天你没能来,因为不愿错过那部影片,于是我也顺便看了看那影片。影片中那个美国兵,答应将来回来与那女孩子结婚的。当时她感动得哭了,他则一个劲地说:“我起誓,我起誓!亲爱的。我的诺言就是金子呀!”然后,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但是,他却一去不复返了,他的金子,就像你吊在脖子上的那种——只有十四K。

    对中国人说来,十四K金算不得真金。摸摸我的镯子,它们肯定是廿四K的,足赤的纯金。

    现在再跟你讲这些,似已太迟了,已来不及再改变你,但我还是要跟你唠叨几句。因为我着实为你的孩子担心。我一直害怕着有一天,你的女儿会对我说:“外婆,谢谢你的金手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但是后来,她会把自己讲过的忘个精光,她会忘记,她曾有过一个外婆。

    二

    后来,那个美国兵回家乡,向另一个女孩子求婚。那个女孩凤眼低回,满脸羞怯,因为她以前还未想到过呢。最后,她垂下双目,她明白,自己钟情他了。她答应了,于是,他们就再也不分离了。

    但我的婚姻,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村里的媒人上门来提亲时,我还只有两岁。

    从来没人跟我提过这,但我却能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是一个炎炎的夏日,烈日烤得路面坚实干裂,尘埃滚滚。连知了都热得一个劲地疲叫。我们在果园里树阴下坐着,佣人们和哥哥们,正在忙活着摘梨子。我被抱在mama汗津津的怀里。这时,来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奇怪,讲话时就像嘴里含着一口水似的。

    我长大了后才明白,这是北京口音。

    那两个女人端详了我一番。那个北京口音的女人,淡淡地化过妆,显得很温和。

    然而另一个女人脸庞粗糙得就像开裂的树皮,她看看我,又看看那个北京口音的女人。

    当然,我现在知道,那个长着树皮样脸庞的女人,是村里的媒婆。而另一位女人,就是洪太太,是那个男孩,我将受媒的之言必得嫁的那个男孩的母亲。中国人所谓的女孩子是赔钱货,其实也未必一概如此,那得取决于是怎样的女孩子。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千金”犹如一块诱人的喷香的可口的甜点心那样遭人馋呢。

    那媒婆不住地向洪太太夸耀着我:“看呀,就好比骏马配上金马鞍,多般配,真个应着门当户对这句话了。”她说着,捏着我的小手轻轻地拍着逗我,我却把她的手推开。洪太太则在一边cao着nongnong的卷舌音低声咕哝了一句,认为我的脾气兴许比较倔,然而媒婆却笑着说:“哪里,哪里!看小姑娘长得多壮实,将来可就能派大用处啦,待您年老事高了,她会把你侍候得周周到到的。”

    洪太太只是沉着脸,俯首凑着我左右端详着,似在掂估着,一旦联上这份姻亲,将是福是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当时那副神情,一对骨碌碌的睁得滚圆的眼睛,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细细察看过我一番后,她终于咧嘴笑了,一颗亮灿灿的大金牙,炫得我眼睛生疼,看她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就像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似的。

    就这样,我与洪太太的儿子订婚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比当时的我,还要小一岁,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小毛头。他名叫天余,那个“天”字,足以说明他有多么尊贵重要“余”就是剩余的意思。因为他出世时,正是他父亲病危,家里人害怕他会死,而天余,将保存他父亲尚未散尽的精魂。岂料他父亲的病后来好了。他祖母担心那些阴府小鬼不甘心,会在天余身上索命偿抵,因此对他倍加爱护,成天含在嘴里怕化掉,托在手里怕吹掉,反正对他百依百顺,他完全给宠坏了。

    即使后来我知道我将嫁给这么个糟糕的男人做妻子,可我却不敢违抗,只能认命。现在我才了解,当时乡下的守旧老式的家庭,就是这样的。我们家的生活节奏,总要比其他人慢几个节拍,恪守迂腐愚蠢的旧俗。在当时有些城市,男人家已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妻子,当然最后还是要得到父母的允许。可这种新思潮与我们家无缘。

    因此对其他城市的种种新时代气息根本也无从嗅到,就是听到的那点片言只语,也被指责为伤风败俗之谈。街坊们都在流传着这一类故事,讲的是那些儿子们,是如何受老婆的挑唆,不顾年迈的双亲苦苦哀求,将他们赶出大门。因此,太原的母亲们,宁可遵循自己挑儿媳的旧俗,挑个能管好自个丈夫,又孝顺公婆,能持续夫家香火的媳妇。

    因为我已经许配给洪家做媳妇了,所以家里似已将我看待成别姓人。每每当我把饭碗捧得太凑近自个时,mama就会说:“看呀,洪家的媳妇这种吃相!”

    我mama不爱我。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所以她对我已不存任何期望。

    其实,我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只是有时,如果我觉得身上太热,或者哪儿不舒畅甚至病了,我就会显得无精打采,哭丧着脸,每每这时,就会引出我母亲一大堆的数落。“瞧你那副丑样,要是洪家变卦了,我们全家的脸,可就没处搁了。”于是,我嘴一歪,就哭了,这样,我就更丑了。

    “我们不怕,”母亲自管往下说“我们已经订好婚了,这是赖不了的。”这时,我就哭得更响了。

    直到八九岁上,我才见到自己的未婚夫。那时我的世界,就是太原市郊外的村里一个院落,我就住在那里。我们家住的是个普通的两层的小楼,再加上两间后房,那是厨房和下房。我们家那个院落,位于一个小山坡上,那座小山坡,我们称它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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