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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1/5页)

    第十章

    每逢我上下午班时,我便提前在上午出门,穿戴好,像往常一样带着那把雨伞到焦街废纸回收站去看望我丈夫。每当我一进门洞,就像有人在我背脊上贴了一张冷敷膏一样有股穿堂风吹得我好冷。我丈夫就在一个亮度很高的电灯泡底下干活儿。他对他这份废纸、书籍打包工的活儿总是感到很骄傲,靠墙码着他那些已经打好的包。如今正弯腰对着一个大木箱,将没有封面的书一层层地平铺到木箱里。车库里也堆满了书,院子里是一大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纸。跟我丈夫一起呆在这里的还有两只猫。我丈夫从早上起就喝皮尔森啤酒,否则暖和不了身子,喝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总是用个洋铁皮盅喝,一喝就是一公升,他这里还有个石罐。有时我还看见卡车开进来取打好的废纸包,我丈夫帮着搬运工将纸包装到车上,司机也帮着搬。我丈夫同搬运工跟玩儿似地将纸包举起,往卡车的洋铁皮板上一扔。他还总是打发我拿着罐子到胡森斯基酒馆去打啤酒。

    女招待第一次看见我来打啤酒时,陌生地对我说:“这是博士的啤酒罐嘛广我说我是他太太。从此她们和灌酒的都对我笑脸相迎,称呼我“亲爱的…”然后我端着啤酒罐小心翼翼地过街走到迪阿蒙特宫,生怕被汽车轧着,再走到圣三位一体教堂旁的达登阿舍克圣人雕塑像附近。这里的教区牧师住宅的墙上贴满了感谢条,墙角落里有达登阿舍克圣人的雕像,雕像前有一条下跪用的矮凳。有一次,我在这里碰上我丈夫和汉嘉,他们两人都喝醉了,跪在这儿祈祷。我丈夫和汉嘉的帽子上、工装裤肩带上都别着红五星,正在那里祈祷,行人围着他们看热闹。我停下步来,听见两位老人望着这两个跪着的人满意地说“这倒好,连布尔什维克也到这十字架跟前来祈祷了!”

    我穿着那身新套装拄着雨伞继续往前走,没跟我丈夫打招呼。直到回了家我才说:“你们在那里出什么洋相啊?”我丈夫笑了,说有人错将一袋从党卫军制服上扯下来的五角星当做废纸送到我们废纸回收站,我和汉嘉便拿了些别在帽子上和工装服的肩上及袖子上,就这么打扮起来去蝎了啤酒,还到旧书店去卖掉那几本又是阴差阳错扔进了他的车库的珍本书…我丈夫边笑边说着“小姑娘,你要是看到那一幕就好了。当汉嘉将一把五星扔到卡尔拉克厕所的尿糟里时,有几个小子解开裤子的前裆门走了进来,又顾不得扣上它,便跑了出去。他们宁可到哪个灌木丛去撒尿,竟然被尿槽里的这些党卫军五星吓成了这个样子。”我随便什么时候到回收站去找他,每次都得拿着罐子到胡森斯基酒馆去打啤酒,女服务员们叫我“亲爱的,请替我们问候博士,我们等他来吃午饭!”我有时也跟我丈夫到那里去吃顿午饭。

    从来不上雅间,总是坐在由许多小桌子拼成的一长溜桌子前。每张小桌只有两把椅子。这里的菜烧得不错,在这里我爱吃野鸡或山鸡rou配紫皮圆白菜。我丈夫在这里不停地出洋相、开玩笑,在哪儿也没像在这里这么快活,女招待们动不动就用手碰碰我丈夫的肩膀,这酒馆里的顾客们也在喊着我丈夫的名字,尤其是有个驼背的娘儿们,她总是戴一顶上面饰以樱桃的礼帽,我丈夫和她演对手戏,仿佛他爱上了她。我丈夫只要认为自己说的是句什么特殊的话,便扯着嗓子喊,那个驼背女人便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也很会配合,仿佛在对他的爱情表示回应。有时她丈夫也来这里,是个高个子男人,留一撮小胡子,是庞克拉采监狱的一名警卫,他也参加胡森斯基酒馆的这场闹剧,装作吃他那驼背老婆的醋。几乎每天中午都要表演这同一个题材,可我丈夫每次都演得不一样。我只好垂下眼睑、耸耸肩膀。女招待员们叫我“亲爱的”为这些小丑们的表演笑得眼泪直淌。要是汉嘉一进来,再喝上几杯酒,这表演就会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我丈夫在焦街的院子里有这么只驯服的猫,它对我丈夫爱成这个样子:我丈夫干活时围着这么一块粗布大围裙,只要他一蹲下、一摊开围裙,这猫便飞跑过来躲进他的围裙里。我丈夫吻这只猫,它则闭上眼睛,紧紧依偎着他。我丈夫实际上大概很喜欢在这里工作,因为干活的时候,那只猫儿总伴着他守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他到胡森斯基酒馆去时,猫儿便站在那里两眼盯着门洞,只要我丈夫一来,它便跑过去,我丈夫将围裙一掀起来,它便朝里面一跳…简直跟马戏团里的一个节目似的。

    跟汉嘉先生在一起总是玩笑喧天,可他这些玩笑我受不了。午前有一次我去给我丈夫打啤酒,汉嘉正坐在胡森斯基酒馆一张椅子上,就像在理发铺坐着的那样子,我简直害怕看到整个酒馆的人在怎样拿他寻开心。有一个顾客将一小罐芥末反扣在他的秃顶上,买了热香肠的顾客便拿着肠子蘸着汉嘉头上直往耳朵根儿淌的芥末吃,一个挨一个地去蘸着芥末吃,仿佛那芥末就盛在汉嘉脑壳里,而他两手摊开放在膝盖上,还面带微笑地坐着不动。整个酒馆一片笑声,女招待员们笑得直抹眼泪。汉嘉特能招惹那些爱开玩笑的人。有一回我丈夫告诉我说,汉嘉没去上班,因为他在搞什么家庭聚会,半夜里送两名女工上电车,他只是想到楼外哪个地方去方便一下,身亡尸围丁块围裙。从码头办公室刮来一阵风,把他的围裙吹跑了。汉嘉见离车站不远,便朝那里走去,光着屁股,只用一串钥匙挡着他那玩意儿。党卫军巡逻队来了,他们的大笼子里装着酒鬼、茨冈女人、流狼汉,于是将带钥匙的汉嘉也扔进里面,他们的车一直开到日什科夫收罗下一批醉汉。

    汉嘉到第二天亡午才能上班。一谈起这一奇遇他还容光焕发、惊喜不已!这个谁都爱跟他开玩笑的汉嘉,我每次去那里一遇上他,他总要给我讲些让我不得不老去想的事情。最近他又无缘无故给我讲了一件事,边讲边打嗝儿,用手撑着墙壁免得倒下:“太太,您是个有文化的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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