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里斯朵夫_卷七户内第二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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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七户内第二部 (第17/25页)

一方面,韦尔先生也很高兴和军官谈谈;但他知道对方的那一套国家主义,也就有点儿瞧不其他。

    克利斯朵夫比少校更少理由对韦尔先生感到兴趣。但他看着不公平的态度受不了。所以夏勃朗一攻击韦尔,他就跟他争辩。

    有一天,少校照例叽叽咕咕的诅咒现状,克利斯朵夫和他说:“这得怪你们自己。你们全是望后退的。只要法国有什么事情不行,你们便逞着自己的脾气,吵吵嚷嚷的辞职了。仿佛你们把自己认输当做是有面子的。这样高兴打败仗的人,从来没见过。你是军人,请你告诉我,难道这能算一种作战的方式吗?”

    “不是作战的问题,"少校回答。"我们不能拿法国做牺牲皮面互相厮杀。但在这一类的斗争里头,就得说话,辩论,投票,跟多少无赖的人混在一起:那我是办不到的。”

    “你真是灰心透了!在非洲你不是见得多了吗?”

    “非洲的玩艺儿哪有这些事情丑恶!在那边我们可以砍掉他们的脑袋!并且要战斗,先得有兵。在非洲我有我的狙击手。这儿我是孤掌难鸣。”

    “可是好人并不少啊。”

    “在哪儿?”

    “到处都是。”

    “那末他们在干什么?”

    “跟你一样,他们一事不做,说是无法可想。”

    “至少举出一个人来。”

    “岂止一个,我随便就可以举出三个,而且都跟你住着一幢屋子。”

    克利斯朵夫说出韦尔先生,——少校听了直嚷,——哀斯白闲夫妇,——他简直跳起来了:“那个犹太人吗?那些德莱弗斯党吗?”

    “德莱弗斯党?那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们把法国断送了的。”

    “他们跟你一样的爱法国。”

    “要是真的,那末他们都是疯子,害人的疯子。”

    “一个人不能对敌人公平一点吗?”

    “跟那般明枪交战的,光明磊落的敌人,我当然能够。你瞧,现在我放在跟你这个德国人谈话。我看得起德国人,虽然心里很希们有朝一日能把我们吃的亏加利奉还他们。可是你说的那些内jianian,情形就不同了:他们用的是暗箭,是不健全的观念,含有毒素的人道主义…”

    “对啦,你的思想好比中世纪的武士第一次遇到炮弹一样。那有什么办法呢?战争在进化啊。”

    “好吧。那末别扯谎,咱们就说这个是战争。”

    “要是有个共同的敌人来威胁欧洲,难道你不跟德国人联盟吗?”

    “那我们在中国已经实行过了。"①——

    ①指一九○○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

    “你向四下里瞧瞧罢!你的国家,所有我们的国家,在民族的英勇的理想主义上,不是都受到威胁吗?它们不是都给抓在政治冒险家跟思想冒险家的手里吗?对付这个共同的敌人,你们不是应该和你们的有气力的敌人携手吗?象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见事情的真相?你所谓的敌人,无非是些拥护一种跟你的理想不同的理想的人!一种理想就是一种力!这是你不能否认的;在最近一次的斗争中,是你们对手方面的理想把你们打败了。与其为了反对那个理想而浪费你们的精力,干吗不把那个理想跟你们的放在一起,去对付一切理想的公敌,对付损害国家利益的人,对付侵蚀欧洲文明的蠹虫?”

    “先得知道为了谁?为了促成我们敌人的胜利吗?”

    “你们在非洲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你们打仗是为了一个王还是为了共和国。我看你们之中好多人都没想到什么共和国吧?”

    “他们不管这些。”

    “好吧!可是法兰西已经沾了光。你们的征战是为了它,也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也得这样干!扩大战斗的阵营。别为了政治上或宗教上的细故而互相倾轧。那是些无聊的事。你们的民族是教会的代表也罢,是理性的代表也罢,都无关紧要。第一得教你们的民族活着!凡是能激发生机的都是好的。敌人只有一个,便是贪图享乐的自私自利,是它把生命的泉源吸干了,搅溷了。你们得把力量,光明,丰满的爱,牺牲的欢乐,尽量激发起来。永远不能教别人代庖。你们得自己来干,干,你们得联合起来!…”

    他说着在钢琴上奏起《合唱交响乐》①中那段《降B调进行曲》的开头的几节。

    “你知道,"他停下来说,"如果我是你们的音乐家,或是夏邦蒂哀或者勃吕诺,我要替你们把《公民执戈前驱》,《国②际歌》,《亨利四世万岁》,《神估法兰西》等等,一起放在一阕合唱交响曲里,——(你听,就象这种派头),…——我要替你们做一盘大杂烩塞在你们嘴里!那当然是怪味道——

    ①即贝多芬作的《第九交响曲》。

    ②夏邦蒂哀与勃吕诺均为法国近代音乐家。

    (也不见得比他们做的更怪);——可是我敢担保,你们吃下去肚子里会热腾腾的冒出火气来;你们非有所行动不可!”

    他说着哈哈大笑。

    少校也跟着他笑了:“你是个好汉,克拉夫脱先生。可惜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怎么不是?到处是同一的战斗。咱们靠拢一些罢!”

    少校表示同意;但也至此而已。于是克利斯朵夫拿出固执的脾气,把话题又转到韦尔先生与哀斯白闲夫妇身上。军官跟他一样的死心眼儿,翻来覆去都是反对犹太人和德莱弗斯党的那套老调。

    克利斯朵夫因此很难过。奥里维和他说:“你别伤心,一个人不能一下子改变整个社会的思想的。那太理想了!可是你已经不知不觉的做了不少事了。”

    “做了些什么?"克利斯朵夫问。

    “你是克利斯朵夫。”

    “这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噢!很大的好处。亲爱的克利斯朵夫,你只要保持你的面目。别替我们cao心。”

    可是克利斯朵夫决不肯罢休。他继续跟夏勃朗少校争辩,有时很激烈。赛丽纳看了觉得好玩。她听他们谈话,静静的做着活儿,并不加入辩论,但她似乎快活了些,眼睛更有光彩,四周的天地也扩大了。她开始看书,比较的肯往外走动了,感到兴趣的事也多了些。有一天克利斯朵夫为了哀斯白闲跟她的父亲大开论战的时候,少校看见她微微笑着,便问她作何感想;她安详的回答:“我觉得克利斯朵夫先生是对的。”

    少校不由得愣了一愣:“怎么!你也这样说?…好吧,不管谁是谁非,反正我们现在这样过得很好,不用看见这些人。可不是,孩子?”

    “不,爸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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