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佳中短篇作品_售梦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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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售梦者 (第5/7页)

  她又抓了一把爆玉米花。她和我不同,我是抓一把一下子全撒了出去,而她却是一颗一颗慢慢地抛给鸽子们。得到了食物的鸽子埋头专注啄食着,喙里空空者则有礼貌地耐心等待着。真是有风度的生物,我想,比人类优秀多了。

    我放松全身靠在椅背上,遥视远方,却并未观赏什么,我觉得心情舒畅极了,就仿佛有股温泉在胸腹间流淌,真是享受。我闭目贪婪地品赏着,我知道现在每一秒钟都极为珍贵。

    当我睁开双眼时,我发现她也双眸凝滞,望着鸽子在发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肘:“在想什么哪?”

    “我在想我mama。”她回答,眼神依旧一动不动“她对我真太好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一个什么地方。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拜访拜访她老人家吧。”我说。

    “她死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回到我身边。

    “对不起,我”我手足无措地道着歉。

    “没什么死并不比或者可怕多少我只是在想,人死了有没有灵魂。喂,”她转头望着我“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很难说啊。”我轻叹一声“不过,如果真有灵魂存在,我将会高兴地去死,因为那样我就有投胎转世再次选择的机会了,就不必只能等待别人来选择我了。多好啊。”

    “可我觉得mama最好别去投胎了,现在做人很难啊。”她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到鸽子身上“做只鸽子多好。”鸽子们优雅地边走边点着头,脖子上的毛水波一般抖动着,似乎对她的观点大为赞同。

    我默默地看着草地上无忧无虑的鸽子们。

    “我想她在那边过得会很不错的,至少,比我要好”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

    又沉默了会儿,她向我问道:“你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吗?除了我mama以外。”

    我心灵一动,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期待着。

    “是梦啊。”她说。

    我心脏猛一收缩。

    “梦就是自我的体现”她喃喃自语“这个美好的世界只是属于我自己的,它永远不会离开我。难以相信我身体里还有这么美的东西,上帝真是仁慈人生还有救,因为我还拥有它我真想生活在那个变幻无常的伊甸园里”

    我无言以对。

    她也不再言语。

    我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长椅上,静谧笼罩着我们,安宁包围着我们,草香一点点沁入我们体内。这时我觉得,还是活着好。

    太阳一点一点坠落,空气一丝丝变红。

    突然她将头靠到了我的肩上。

    “抱着我。”她轻声说。

    我大感意外,手足无措。

    “冷。”她说“我冷。”

    “这才进九月份嘛”我说。

    “可我就是冷嘛抱着我,好吗?”

    于是我伸出手臂揽住了她。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她,我心中一阵发颤,手也在抖动。

    “哎,知道吗?”她仰起头对我说“那天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我可以信任、可以接近的人。你和我交谈时,我心里一点也不感到紧张,就好像和一个多年知心好友在谈话,完全没有陌生感和防备之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和你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有什么顾忌。奇怪吧?对了,你呢,你见到我时在想些什么,嗯?”

    “我么?我当时在想人生可真是灰暗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也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么美的妻子。”我觉得我照实说了。

    她笑出了声。

    “现在我感觉到了。”她轻声地说。

    “感到了什么?”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将我搂得更紧。

    我默然无言地抚摸着她柔润的长发。

    【10】

    回到城里,天空已透出夜晚的颜色,我和她依然相互依偎着在街道上行走。空气中仲秋时节傍晚的气息令人怦然心动。我们慢慢地走着,我觉得每一步都如踏在波狼之上。

    “喂,带我去你家坐坐。”她轻声在我耳边说。

    这是她头一次要去我的家,在这样的时刻中这样的境况下,我无法拒绝她。

    于是我搂着她向我所居住的那条“巨鱼”走去。

    走进我那小盒子般的家,屋内光线甚暗,我正欲开灯,她却予以制止:“别开灯。”

    于是,我作罢。

    她坐到了我的沙发上,我则坐到了床沿上。她坐下后就一言不发,我也治好沉默。

    我们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地木然端坐,对面大楼身上的灯光将我俩的身影映在墙上。

    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这房子虽然简陋,隔音效果却并不差,沉默犹如永远不会融化的巨大冰块一般塞满了整间房子,擦面而过的时间都因此显得冰冷冷的。

    突然,一种声音传入了我耳中,这声音轻微得如同从冰块间的缝隙渗过来一般。我自习倾听,听出是抽泣之声。是她在哭泣。

    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抽抽搭搭地哭泣着,间或夹杂着“mama”的低声呼唤。她的身体随着抽泣声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头上的发卡也随之一闪一闪。

    我没有去打扰她的哭泣。我知道她为什么而哭泣,至少我自认为我知道。

    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过了几分钟,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伸出左臂搂住她的双肩,用右手手指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我从未想到,泪水竟会是这么的冰凉。她的身体在我怀中像一只小动物似的颤抖着,我感到我的心正在融化。

    【11】

    梦公司的大厅宽敞而明亮,装潢简洁明快,只是寂静经常被来往的人的脚步声和等待者掀动打火机的声音所打断,这些平时也存在却总被忽略的声音此刻显得分外响亮。我歪靠在沙发里,仰头向天花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在等待。

    三天前,我从这三个月来收获的梦中仔细整理挑选出了三个美梦,将它们的数据送到了梦公司。如果能卖掉,它们就会被成批制成一次性光碟片,向光大市民出售。由于一次性梦境碟片的价格低得只及上几次公共厕所,所以这种碟片如今变得像口香糖一样无所不在。价格虽低,由于销售量大,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所以一个梦的收购价也算可观,销量超过法定数量的梦,创作者还可以提成。单从这点来看,售梦这碗饭蛮有吃头,但实际上只有很少的人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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