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佳中短篇作品_售梦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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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售梦者 (第3/7页)

机,计算机里有种程序可将梦境转换为可以看得见的图像。这技术的原理说穿了也不值钱,就是让人看到某种物体,同时使用计算机分析其由视觉产生的脑电反应,再转换成数字,进而转换成点,组成图像,通过仔细对比图像与真是物体的差异来不断修正电脑程序。如此反复揣摩试验,终能编定正确的程序,可自动将人的脑电反应绘成图像。不过,这种方式只对人的形象思维起作用,对抽象思维就行不通了,并且浮现出的图像很是粗糙,只能勉强看明白其内容,以便供人审评、剪辑、整理。

    我三下五去二凑合了一顿早饭,将它端到电脑显示屏前,一边吃一边观看着昨夜我所收获的梦。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了,我已习惯了失望,失望对我来说是正常的,收获才是意外之喜。我想大多数人都有同感。

    果然,昨夜一无所获。所做的梦统统紊乱不堪,一盘散沙,有的有头无尾,有的支离破碎,几乎都只是些意思不大的片断,连一个脉络清晰的都没有。那个西装女子倒是出现了一次,但也只一闪而逝。看着这些杂乱无章的梦境,我照例颇为惊奇。这些梦我现在根本回忆不起来,难以想象它们全部诞生于我的大脑。

    整个上午我坐在电脑前反复看那些梦,但总觉得意思不大。临近正午时分,我索性将它们全部删除。就这样,昨天消失了,再无踪影可寻。没有什么,一个毫无价值的日子,分文不值。我早就想明白了,人的生命没那么值钱,而且正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所以我不感到遗憾。

    中午我照常到第六十层的社区食堂吃了份廉价午餐。这种食堂每幢大楼都有十来个,也是政府福利政策的产物,微利保本,亏点也无妨,它不遵循利润最大化原则,因为它完全由只能机械管理,只服从政府的命令而不服从于利润。机器是没有难填的欲壑的,但如果它们一旦落入贪婪的人手中,就也变得无比贪婪。

    下午,我在网上四处搜寻以前的老影片和旧小说。切莫以为这些老片和旧小说陈旧不堪,事实上绝大部分如今的人们从未看过,如今每年生产出的信息铺天盖地,人们哪有功夫念旧怀古?

    不过我有这功夫。接受的信息越多,越容易做出丰富多彩的梦。我平日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阅读、观看这些玩意儿身上了。经典之作我不常看,我不需要深刻之作,我只需要能刺激我的东西。我有经验,观看暴力、激烈、怪诞的片子后做的梦往往最生动,最富有想象力。十年了,我早锻炼出来了,不管这信息多遭多令人反胃,我都能全身心投入进去,这并不困难,只需将自己的心训练得非常听话就成了。我从不考虑别的什么,只要做出的梦能卖掉就成。

    干售梦这一行,形象思维能力至为重要,必须仔细将文字尽可能细致地在大脑中转换为图像。我一直能做到全身心沉入小说之中,结果往往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这天下午我只看了一部旧片子和一本不怎么长的小说,天就快黑了。于是我赶紧去食堂吃饭。这就是我的生活,一切围绕着梦转,梦就是一切。对我而言,白天不重要,夜晚才重要;现实不重要,梦才重要。我不在乎生活有没有价值与意义,只要能活着就不错啦。

    吃完饭,我再接再厉努力忍着恶心继续“欣赏”那些文化垃圾。也许在今天夜里我就能收获一个将小说与旧影片的情节“元素”重组了之后的梦。折腾到十一二点,一天就结束了。

    【5】

    电话铃响了。

    我正在犹豫是否将手头的这个梦删除了事。近来我运气实在不佳,夜夜落空,连着一个多星期颗粒无收,连个像样的片断也没有,真他妈中了邪了。好像我的判断力也跟着受了连累,这是竟下不了决心杀掉这个无甚创意的平庸之梦。

    移动电话帮了我的忙。它叫唤到第四遍时,我一狠心下了毒手,然后腾出手抓起电话。

    “还记得我吗?”一个女子轻若耳语的声音轻触我的耳膜。

    “对不起,您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医生。”她停顿了一下“怎么?病好了没有?”

    “呃,是你呀”我心中一动。

    “想起来了?”

    “当然,印象深刻。”我说“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乐意奉陪。”我吸了口气“不过”

    “现在没有时间?”她似乎已准备迎接失望。

    我笑出了声:“你上当了,我有时间。在哪儿见面?”

    她报出了一间餐厅的名字。

    “好,等着我。”

    一声叹息传入我耳中:“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你能行的,我不会看错的。再说治不好也没什么,凑合着依然能活下去。别叹气,要有信心。”我说。

    “对你说得不错。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我的心仍在跳动不止。我没想到她真会给我来电话,这可是很难遇上的好兆头,我不能够放弃,然而我的心里有点乱。

    【6】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在她对面坐定“我不太会收拾打扮,费了太多时间。”

    “没有关系,”她脸上似乎有表情,又似乎没有表情“时间太多了。”

    点完菜,我们开始聊起来。

    “嗯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你来说说理由。”她的指甲轻磕桌面,望着我说。

    “啊我想是这样的。”我添了添嘴唇“因为我们从前曾经相识,经常在学校图书馆幽会,彼此都中意对方,并彼此有了承诺。然而后来你患上了记忆健忘症,于是忘却了承诺,忘却了我。可是在我的不断呼唤之下,你的记忆之光终于再次闪现,于是你尝试着想找回从前。要我说就是这样。”

    她笑了笑:“你倒蛮会编故事的。”

    我也笑了:“那是自然,我以此谋生。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从事一项非常古老的行当。”她这样回答。

    “啊值得尊敬。”我随口回答。

    【7】

    吃完饭出了餐厅,我们已俨然一对老熟人。席间我们畅所欲言,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地谈了许多,尽管我们差不多对所谈的任何一件事都难以施加影响,但看法却出奇地一致。这就足够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相同的看法迅速将我们拉得很近,我已可以和她并肩漫步于大街之上。

    我们慢慢地走着。可能是刚才谈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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