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炮_第三十一炮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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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炮 (第3/4页)

这算什么事?这不是耍猴吗?柴干事善解人意地笑了,说:老罗,你要习惯啊,再过几年,没准你老婆真的就成了你的领导了呢。父亲哼了一声,脸上出现了轻蔑的表情。柴干事说:好,不错,再来一遍。父亲说:行了,不来了,再来十遍也是这个样子。母亲也说:不来了,不来了,这领导不是好当的。母亲用手抹了一把脸,夸张地说:你看看我这一脸的汗水。老兰也说:就这样吧,柴干事,我们知道了,不会出差错的,您放心吧。柴干事说:那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们自然一点,大方一点,既要对领导表示出足够的尊重,也不要点头哈腰的像个狗腿子。

    尽管预先演练过一番,但父亲跟随着老兰跑出大门时还是那样的不自然,甚至是更加的不自然。我为父亲感到羞惭。看人家老兰,胸脯挺着,腰杆笔直,满面笑容,一看就给人许多的好感,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见过了世面、但保持着纯朴的本色、值得信任的好人。但我的父亲跟在老兰身后,低垂着头,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看人,似乎心怀着鬼胎;步伐踉跄,似乎还踩了老兰的脚后跟;似乎还被路上一块突出的砖头绊了一下;似乎他的胳膊是悬挂在膀子上的木棍,不会打弯,更不会甩动;似乎那身西装是用铁皮剪成的。他脸上的表情哭笑难分,看着就让人难受。我想,让母亲上去,肯定会比父亲精彩;让我上去,肯定会比父亲精彩,甚至还会比老兰精彩。

    老兰伸出两只手,抓住领导的手,摇晃着说: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大领导身边那个小领导对大领导介绍老兰:

    "这是华昌总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兰有理。"

    "农民企业家嘛!"大领导微笑着说。

    "农民,还是个农民,"老兰谦虚地说,"企业家不敢当。"

    "好好干,"大领导说,"农民和企业家之间我看也没有一道万里长城嘛。"

    "领导说得对,"老兰说,"我们一定好好干。"

    老兰抓着大领导的手抖了几下,便闪到一边,把位置让给父亲。

    小领导对大领导说:"这是rou联厂的厂长,罗通,rou类专家,眼力很毒,像庖丁一样。"

    "是吗?"大领导握住父亲的手,幽默地说,"在你的眼里没有活牛,只有一堆堆rou和骨头?"

    父亲把脸别到一边,眼睛盯着小领导的脚尖,满脸通红,嘴巴里发出一些吭吭哧哧的声音。

    "庖丁,"大领导说,"你要好好把关,不要往rou里注水了。"

    父亲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我们保证…"

    大领导和小领导们在老兰的带领下往会场走去,父亲如释重负地退到一边,看着领导们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我为父亲的上不了台盘感到深深的自卑。我真想冲上前去,揪住他脖子上那根紫红的领带,使劲地摇晃,把他从懵懂状态中晃醒,不要像个傻蛋一样站在路边发呆。看热闹的人跟随着领导们的队伍,涌进了rou联厂的大门。父亲还是那样站在路边,满脸傻相。我终于忍不住,上前去,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我没有揪他的领带,推了一下他的腰,低声说:

    "爹,你不要站在这里!你要和老兰站在一起!你要向领导介绍情况!"

    爹怯懦地说:"有老兰一个人就行了…"

    我在父亲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低声说:

    "爹,你真让我失望!"

    "爹,你笨!"meimei说。

    "去啊!"我说。

    "你们这些孩子啊,"父亲低头看看我们,说,"你们根本不了解爹的心思…好吧,爹豁出去了,爹过去。"

    爹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迈开大步,向会场走去。我看到,站在大门口一侧的姚七,双手抱着膀子,对着父亲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大会终于开始了。在老兰高声宣布大会开始时,父亲跑到检疫站前面的水沟里,亲手点燃了一个火把,举起来,对着会场方向挥舞了一下。一群记者涌过来,镜头对准了父亲手中的火把。没人采访父亲,但是父亲说:

    "我们不会往rou里注水,我保证。"

    然后他就把那根燃烧的火把扔在了那些散发着臭气和汽油味的坏rou上。

    火把似乎还没落到rou堆上,火焰就轰然而起。我听到rou在火中尖声啸叫着,是一种既兴奋又痛苦的声音。与它们的声音同时升腾起来的,还有扑鼻的气味。这气味既是香的,又是臭的。与它们的声音和气味同时升腾着的,当然还有那越来越高的火苗子和扭曲的黑烟。火苗子是暗红色的,看上去很是凝重。我想起了一年前与母亲一起焚烧破旧轮胎和废旧塑料时的火焰,那种火焰与眼前的火焰有几分相似,但却有本质的区别。那时的火焰是工业的火焰,是塑料的火焰,是化学的火焰,是有毒的火焰,眼前的火焰是农业的火焰,是动物的火焰,是生命的火焰,是有营养的火焰。尽管是腐败的rou,但毕竟是rou。焚烧这样的rou,还是能够让我联想到吃。我知道这一堆rou是老兰吩咐我的父母专门从集市上采购来的。采购来把它们放在屋子里,任它们发热发臭。采购来它们并不是为了吃它们,而是要烧它们,是让它们扮演在烈火中焚身的角色。也就是说,在我的父母派人把它们采购来的时候,它们是可以吃的。也就是说,如果它们不被我的父母采购来,它们是要被别的人吃掉的。它们是幸呢还是不幸?rou的最好的命运当然是被懂rou的人、爱rou的人吃掉,rou的最不好的命运是被烈火焚烧掉。所以,看着这些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着、挣扎着、呻吟着、怪叫着的rou们,我心中涌起一阵阵悲壮的感情,仿佛我就是这些rou,替老兰、替我的父母,充当了牺牲。一切都是为了证明:我们屠宰村,从此再也不会生产注过水的、或是变了质的rou了。我们用这把烈火,向外界表示了我们的决心。记者们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着火焰,许多原本在rou联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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