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只手指:白先勇散文精编_从小说到舞台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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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说到舞台剧 (第1/6页)

    从小说到舞台剧

    缘起

    好几年前,白先勇从美国回台湾,我们聚在一起聊天,话题转到把《玉卿嫂》拍成电影的事。好像并不完全徒托空言,导演、编剧什么的,也有些眉目。没有想到呼之欲出的《玉卿嫂》胎死腹中,《游园惊梦》却搬上了舞台。

    白先勇为了把《游园惊梦》改编成舞台剧,很花了一番心血与时间。去年八月,经过了重重意料之外的波折与顿挫,《游》剧终于开锣了。展示在舞台上那出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戏,观众很难知道戏台后的斗争与挣扎。钱是当然的因素,套句白先勇自己的话:“到处求钱,把头都磕肿了,才筹到一百万台币就开始动手。”经济问题固然维艰,但有许多难关,比经济更棘手千百倍,还是再套白先勇的话吧:“台上一出戏,台下一出戏。”这一段公案,可能还得白先勇自己来写。如果不是他拼死拼活的奋斗,《游》剧最终可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戏演出之后,反应的参差也着实惊人,用句洋文说是controversial。刘绍铭暑假从台湾回美国,给我一张短笺说,《游园惊梦》令人非常感动。然而台湾一般见诸文字的评论,很奇怪,竟然是爆出冷门的负面反响。台湾的“意见的气候”常似旋风般,把一切个人的看法全部扫荡,强大的单音,把其他的声响都压制下去。一方面好奇,一方面出于担忧,我请了白先勇到柏克莱放映《游》剧录影,并举行一个座谈会。对参加者的邀请,也费了一番思量,希望与会者能由不同的进路来讨论《游园惊梦》,他们是:

    李欧梵:芝加哥大学远东语文系教授。

    白之(CyrilBirch):柏克莱加州大学东方语文学系主任。

    张洪年:柏克莱加大东方语文学系副教授。

    高棣民(ThomasGold):柏克莱加大社会系副教授,中国研究中心副主任。

    赖声川:柏克莱加大戏剧系研究所学生。

    当然,还有白先勇和卢燕。

    在这么多“劣评”的影响下,我实在有些替白先勇担心,深怕“不幸言中”不但我,一位也在报社工作的朋友,事先对我说:“不好看我可要中途离开,先打个招呼。”很多来看的人,想来也人同此心。放映当中,依稀可闻众人的赞赏,有一次换片时,白之回头对张洪年说:“好!”而那朋友终场才离席。

    戏落幕了,灯燃亮了,响起一片掌声。有人说,明年再来一出吧!白先勇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说:“不行,不行!我所有的关系这次全用光了…。”

    这里要特别谢谢:陈亮月鼎力支持,朱宝雍为我们借到语言系视听教室,放映影片。座谈会是在白之教授办公室举行,除了与会者,还有几位朋友:林馨琴、林淑敏、丁乃竺、丁乃筝、翟志成、华玮。

    “假设观众没有看过我的小说。”

    金恒炜:《游园惊梦》在台湾造成很大的轰动,可以说是一个“事件”身在海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报导、评论以及争辩,遗憾的是,未能躬逢其盛。这次非常感谢白先勇先生把录影带,带到柏克莱放映,同时也感谢在座诸位拨冗参加座谈,发表一些海外的看法及反应。

    这次座谈,本来打算分两部分。第一部分请参加座谈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发表他个人的看法;第二部分,互相讨论,交换意见。如果时间不够,最少可以完成第一部分。

    我想先从远来的客人开始。李欧梵教授远从芝加哥乘飞机赶到这里来,他说在飞机上自己又重温了《游园惊梦》,他愿意从《游园惊梦》的原著小说,改编成剧本,再搬上舞台这一个过程,发表一些意见。

    李欧梵:我最感兴趣、最想知道的是,从一个文学形式变成另一个文学形式的问题,就是从小说变成戏剧的问题,我知道白先勇自己花了很多时间,把小说改编成剧本。(对金)我能不能先跟白先勇对谈一下?

    金恒炜:当然可以。

    李欧梵(对白):你改编的时候,最关心的是什么?是不是戏剧性的问题?我举一个例子,你小说中非常含蓄的地方,非常暧昧的地方,非常微妙的地方,在戏剧的表现中就变得非常清晰、非常强烈,暧昧性就比较减弱些。是不是为了顾及观众…总之,所谓“戏剧性”是怎么一回事。

    白先勇:我改编的时候,有一个想法:假设观众没有看过我的小说。在香港演出的那一次(一九八一年八月),因为观众对小说都很熟,就完全依照小说的形式,不必考虑到懂不懂的问题。这次我假定观众都没有看过小说,改起来就特别吃力。一方面我不肯牺牲小说的精神(大家会心的微笑);另一方面,又要兼顾戏剧性。既要保持小说原著精神,又要兼顾戏剧性,这是经常想到的地方。

    李欧梵:你前面加了一段。戏一开始有两个佣人在对话,好像是从《思旧赋》来的。当然我一下子就想到Hamlet《王子复仇记》,开始时也是两个卫兵的对谈,好像影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用《王子复仇记》做形式上的比配,可能有一点意思,《王子复仇记》的后面有鬼魂在那儿,而《游园惊梦》几个重要的故事,也是一样,前面由钱夫人做独脚戏,后面有过去的鬼魂。在形式上,看得出白先勇花了很大的苦心,有几段加得非常好。第一段把整个事情介绍出来。还有崔福生与钱璐吵嘴的那一段,在语言上故意用很多cliché,四个字四个字的,戏剧效果就完全弄出来了。另外,意识流的那一段,我在飞机上又看了一遍,而且也背了其中一部分,我发现(小说中)所有的字,几乎都在戏剧中重现了,但有时候讲得多了一点,比如说“他那两个眼睛”那句,小说中只有两句,戏剧里说了四次。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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