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_第二章消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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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消失 (第4/4页)

也喜欢自称为飞翔者。并不是他们真的会飞——也许他们中的某些人可以,这是一种比喻,因为他们已经超越于正常人之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生物进化的道路上先行了一步。历史上,这样的人曾经被称为异端烧死在火刑柱上,曾经作为部落的巫师呼风唤雨,曾经组成秘密的教派或家族流传自己的血脉,他们是这世界的另一面。

    飞翔者们大多特立独行,与普通人的巨大不同,使他们很难有太多普通人的朋友。飞翔者只与飞翔者为伍,这句话稍嫌夸张,但大致如此。我有一些非人朋友,多少是因为,这么些年在地下圈子里累积下的薄名,让他们把我看做是半个非人。

    非人聚会,就是这些或开发出了自身潜能,或产生了基因变异的飞翔者们的聚会。在亚洲,有一个三年一度的大型非人聚会,我有幸见识过一次。

    时间要追溯到七年之前,二○○四年的六月,地点是尼泊尔境内原始森林中的一座无名山上。

    那是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冒险之一,我差点儿在森林里杀了自己。巧的是,来的路上,陈果就问过我那次冒险的事情。她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曹cao墓会出现在上海,要知道上海这片土地在三国时期还没有被冲击出来,在一片几百年后才出现的土地上预先建立了墓地,这在逻辑上全然不通。更何况后来在安阳又发现了一座曹cao墓。我只能回答她这是历史的A面和B面,她再追问时,我却不愿深入下去了,只告诉她,可以去看看霍金新写的《大设计》。

    关于那次涉及曹cao墓的种种经历,我都已经记录在另一卷名为《幽灵旗》的手记中,其中细节不再赘述。

    当时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全赖我跋山涉水,冲到了三年一度的亚洲非人聚会上,找到了一位能破解心理暗示的流着古夏侯家族血脉的神秘女子夏侯婴。

    当日我到达举办非人聚会的那片世外桃源之时,已经是聚会的最后一天。严格来说,我真正打过交道的,只有三个人,一是迎我的管家模样的男子,一是我的朋友路云,一是夏侯婴。但在前往路云居住的湖边别墅的路上,还是看见了一些人。我没有机会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出于好奇,打量了几眼。这个全奉诚,我一定在那时看见过。

    他是飞翔者!我不知道他拥有怎样“非人”的能力,但想必和他那无人能破解的魔术有关。如此说来,我勉强算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认识,何况那一面已经过了七年。飞翔者多有古怪性格,在飞机上他虽然认出了我,但并未上前攀谈,说明他并不想和我有什么交集。所以此时我也不特意去和他打招呼,就当这是一段小插曲吧。断肢魔术虽然神奇,但我并不准备打听其中奥秘,免得犯了这等奇人异士的忌讳。

    我在其他几处歌舞表演的场子拍了照片,作了演出者和日本灾民的采访,就离开前往中华街。走的时候我心里忽然生出几许感叹,换在十年之前,如果看到这么一个可能有特殊能力的奇人,肯定是削尖了脑袋都要和他认识,如今知晓了世界之大,却生出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了。

    只是这世上,人的命运确有其轨迹可循,不是我想躲就能躲掉的,所以佛家才有一饮一啄之说。我和全奉诚在飞机上遇见,就已经产生了交集,彼此赴日的目的相互缠绕,就算没有在海边和广场上的相遇,也还是会碰面的。这既可归于命运之说,其实在社会学范畴中,也能找到解释的脉络。

    这都是事后的反思,当时我自然没有想那么多。我午饭是在中华街吃的。整个仙台的食物供应都很紧张,没几家饭馆有充足的食材。这还是饭馆的四川老板知道我是特意来采访的国内记者,才给我做了个香肠蛋炒饭。非常好吃。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泡在中华街,也免了陈果的陪同翻译,她只需当接送的司机就行。街上每家店我都进去过,每个店主都打过招呼聊过天,需要深入采访的对象,更是全家老小各个角度各个层面,都做足了功课。即便是让我现在就回上海,积累的素材,也够写出十几个版面的报道了。采访进展顺利,对这场灾难的体会,也越来越深。老实说,现在灾区的状态,要比我刚来的时候,更糟糕一些。每过一天,我都能感受到日本民众累积起的不安,这种不安正在逐渐显现。刚发生地震和海啸的时候,这个屡经灾难的民族显得训练有素,采访到的普通日本人都比较镇定,坚信一切都将很快好转,商店里各种必需品也没出现抢购风潮。可是随后的核事故改变了一切,迄今为止,核泄漏的局势都没得到有效控制,核警戒区每过几天就扩大一次,当局反复强调让民众减少外出,商店里的货品日渐减少并得不到补充。

    我在中华街采访的第三天,街上几乎看不到不戴口罩的人了,恐慌在无声无息地蔓延。一些人告诉我,他们准备回国了。

    “你说,我现在回去,会不会被隔离?”四川老板问我。“只要身上的核放射指数不超标,应该不会吧。你这里离福岛这么远,不会超标的。”我说。“可说不准。”四川老板叹了口气,指了指坐在角落的两个生面孔说“我这两个侄儿下午刚从田村市逃过来,也想和我一起回去,他们是一准要被隔离的。”

    田村市离核电站很近,大约二十公里。核辐射区正是我下一步要采访的地方,我还想着,能不能让陈果想想办法,给弄套防辐射服来呢。我正想着,得和这两个从辐射区来的人聊几句,四川老板已经大声对他们说:“这是上海过来的记者,你们两个,要不要把你们的事情和记者说说?”我走过去冲他们笑笑。随便聊聊,我说。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其中一个人慢慢弯下腰。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却见他慢慢把左腿的裤管卷起来,露出绑了纱布的受伤小腿。

    他弯着腰侧过脑袋向我望了一眼,表情似哭似笑,然后,他把那方纱布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的伤口…

    一个非常可怕的伤,不是刀伤抓伤或枪伤,伤口有少许的溃烂,纱布掀起时有几缕黏液,下面是红黄色模糊的血rou。整个创面比铜钱还大了几圈,一大块rou不见了,像是用刀子剜掉的。这样的伤,以后长好了,也会在腿上留下明显的凹陷。

    我打了个寒战,问:“这是怎么了?”“河童。”说出这两个字后,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咬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当时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场景,只观察到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又很快收缩,两腮的rou开始不正常地抖动,厚厚嘴唇上的血色淡了下去。

    他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我被河童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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