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_第0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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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第2/3页)

段地进行考察。他对尼科尔和萝丝玛丽的爱恋,他在战争行将结束的这个破碎的世界上同艾贝-诺思、汤米-巴尔邦的友谊——在这样的关系中,各种个性似乎紧紧地向他挤压过来,以致他自身成了个性的集大成者——似乎有了某种必然性,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全盘拒绝。似乎在他有生之年,他注定要沾染上某些人的个性,那些他早年相识、早先爱过的人,而且还得像这些个性自身是完整的一样,他的个性也应该是完整的。这之中还涉及某种独特的因素——被爱多么容易,而爱又多么艰难。

    当他和年轻的弗朗西斯科坐在阳台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飘然进入他的视野。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只见他姿势古怪,晃晃悠悠地从灌木丛中出来,犹豫不决地朝迪克和弗朗西斯科身边凑过来,一时成了生动的景物的一个引以为憾的部分,迪克几乎认不出他来——这时,迪克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摆了摆手。心里相着“天哪,我捅了马蜂窝了!”他极力想回忆起这个人的姓名。

    “是戴弗医生,是吗?”

    “嗯,嗯——邓弗莱先生,没错吧?”

    “劳埃-邓弗莱。我曾有幸在府上可爱的花园里与您共进午餐。”

    “不错。”迪克很想给邓弗莱先生的热情泼点冷水,他便用一种干巴巴的就事论事的口吻说“这是在一九二四——或二五年——”

    他仍然站着,劳埃-邓弗莱起初还有些别扭,但他毕竟不是挑三拣四、生性矜持的人,他很快就随随便便亲亲热热地同弗朗西斯科拉呱起来;而后者,感到有些羞怯,也想和迪克一起尽量用冷淡的态度把他打发走。

    “戴弗医生——你离开之前,我有件事情要说一下,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贵府花园里的那个夜晚——您和您的太太待人多么热情。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最幸福的时刻之一,我始终认为,这是我们参加过的品位很高的聚会之一。”

    迪克继续蟹行般地朝旅馆的最靠近的一扇门退去。

    “我很高兴你愉快地记住这事,不过,我现在要去见——”

    “我知道,”劳埃-邓弗莱好心地抢着说“我听说他要死了。”

    “谁要死了?”

    “也许我不该说——但我们请的是同一个医生。”

    迪克收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你说的是谁呀?”

    “怎么,你的岳父呀——也许我——”

    “我的什么?”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一个——”

    “你是说,我的岳父在这儿,在洛桑?”

    “怎么,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就是为此来这儿的。”

    “哪位医生在照料他?”

    迪克在记事本上草草写下了医生的名字,说了声“抱歉”就匆匆地朝电话亭走去。

    丹格医生乐于在自己家里马上与戴弗医生见面。

    丹格医生是个年轻的日内瓦人,他起初有些担心会失去一个富有的病人,但是迪克让他放了心。他证实,沃伦先生的确快要死了。

    “他才五十岁,但他的肝脏已经坏死,病情恶化的原因是酒精中毒。”

    “还能治吗?”

    “除了流质,他已不能进食——我想他能活三天,至多一个星期。”

    “他的长女,沃伦小姐知道他的病况吗?”

    “根据他自己的意愿,除了他的男仆,没人知道。只是今天上午,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他听了显然很激动,尽管从这次发病开始,他就抱有一种宗教般的顺其自然的态度。”

    迪克考虑着“嗯——’”他慢慢地做出了决定“不管怎样,我来通知他的亲属。不过,我想,他们会要求给病人来次会诊。”

    “悉听尊便。”

    “我知道我这么说是代表病人的亲属,请你从日内瓦请一个湖滨地区——赫伯鲁格最著名的内科医生来。”

    “我也在考虑此事。”

    “我在这儿至少还要呆一天,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

    那天晚上,迪克去找帕尔多一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他们又做了一番交谈。

    “我们在智利有大宗产业——”这位老人说“我儿子可以去那儿管理这些产业。或者我可以安排他到巴黎的某处企业,这样的企业,我们在巴黎有十多个——”他摇了摇头,在窗户旁踱来踱去。春雨欢快地打在窗户上,天鹅仍在雨中嬉戏。“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能带他一起走吗?”

    这个西班牙人突然跪倒在迪克的脚下。

    “难道你不能治好我儿子的病吗?我相信你——你可以带他一起走,治好他的病。”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即使我可以带他走,我也不能这么做。”

    西班牙人站了起来。

    “我真是急死了——我简直走投无路——”

    迪克要下楼到门厅去,在电梯间碰上了丹格医生。

    “我正要去你的房间,”后者说“我们能否到外面的阳台上谈一谈呢?”

    “沃伦先生死了吗?”迪克问道。

    “他还是那样——会诊安排在明天上午。另外,他要见他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妻子——心情很迫切。看起来他们之间有过争吵——”

    “情况我知道。”

    两位医生彼此看了看,各有心事。

    “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跟他谈一谈呢?”丹格医生建议他“他会体面地死去——那只是由于一种不断的衰竭而陷入的弥留状态。”

    迪克勉强地同意了。

    “好吧。”

    德弗罗-沃伦正在体面地衰竭。他弥留的房间,同帕尔多一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所住的房间一样大小——在这家旅馆里,还住着不少破落户、流亡者,以及声称是某个已丧失独立地位的小公国王室的人。他们整日与鸦片烟或镇静剂为伍,没完没了地听着同一家电台的广播,听那些粗俗下流的歌曲。倒不是说欧洲的这个角落有意招徕他们,却也轻易收容了这些人。这儿道路纵横——你能见到前往疗养院或山里的结核病疗养地的人,也能见到那些被法国和意大利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

    房间里光线暗淡。一个面貌和善的修女在照料病人,他的瘦削的手指拨弄着白色床单上的一串念珠。他气色尚好,丹格离开他们后,他便同迪克交谈起来,说话时还带着那种粗粗的喉音。

    “人快要死的时候,才明白了许多道理。也只有现在,戴弗医生,我才对事情有了真正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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