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铗中篇作品_奉家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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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家山 (第14/14页)

子邑人来此绝境,以避秦孝用商鞅之乱,不正合契吗?”

    原来“秦时乱”不是指始皇暴政之乱,而指商鞅变法之乱啊。艾森恍然,却又半信半疑。桃花源不是乌托邦而真实存在的?这难以置信。

    “如果陶渊明是用生花妙笔描绘一个他理想中的小国寡民的社会,他就没必要引入南阳高士刘子骥来为他的桃花源记佐证。刘子骥可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艾森觉得有理。

    宝庆于是又向艾森介绍了自己在奉氏谱牒中的发现:秦王族季昌效采药遗踪,率族人潜隐于此地易“秦”为“奉”的故事。

    艾森唏嘘不已,再联想《桃花源记》的记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那按干涉波形布局的村落委实是俨然有致。他又问:“陶渊明是江西彭泽人,怎么会探得千里之外的奇闻呢?”

    宝庆显然是用他的手机搜索过不少信息。他回答说:“1983年发现的《定山陶氏族谱》上载:一世陶侃公居饶州邵阳。陶渊明对与其祖籍邵阳毗邻的雪峰山中的世外奇事知晓不足为怪吧。况奉家山在古代便曾属于武陵辖区。”

    “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宝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可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说来话长。”艾森也故作高深。

    宝庆愕然,难道艾森也有什么离奇的发现吗?

    “其实,在你这个好使的脑袋思考这个世界的同时,我这愚笨的脑袋却在试图感悟这个世界。”艾森说“同样,我的启发也是来自一个盒子,窕儿还我的‘镜盒’,也就是罗盘盒。”

    “哦?”宝庆想起来那天的情景。

    “这个朱漆盒子可比我以前那个塑料盒子好玩多了,它的卯榫设计得相当奇特。它是斜向的,也就是说只有对角线方向的用力才能打开它。”

    “这与石棺有什么联系吗?”

    “我惊奇的发现,石棺也是这样设计的。这个逃生方法可比你头破血流的‘壮举’安全多了。”艾森调侃道。

    宝庆讶异莫名,他无愧为推理高手,迅速把握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有人通过这个木盒向你暗示什么?是窕儿?不对,哑巴?”

    “不错。”艾森说“在严密的监视中,他只得采取这等隐晦的方式启发我。事实上,他是此前从石棺中逃生的唯一活人。秦娥也曾通过量子隧道的方式逃脱出来,可是出来时她心力交瘁,精神崩溃,已经死去…”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你?你与他素昧平生!”

    “我与他同样来自山外,同样面对‘祖灵’的死亡威胁。”

    “这个理由不充分。要知道,我没有从他的目光和表情中得到丝毫暗示,我也是外人!”宝庆坚定的说。

    艾森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过分理性的人对感情的微妙变化领悟迟钝吧。”他换了种舒缓沉郁的语气,讲叙起一个故事:“大约二十年前,一个远方的手艺人来到寂静的奉家山。手艺人精湛的木工石匠技术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许多善良的村民热情的邀请手艺人到自家做活。手艺人也深深为这淳厚的村风打动,更何况此时,他感受到里屋门内一双清澈的眼睛注目着自己的工作。他大汗淋漓的拉着锯,弹着墨,挥舞着斧子,变戏法般的制造出村里人所未见过的崭新家具样式。门后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这个外乡人,那目光渐渐蓄满了温暖,guntang,直至火辣辣的情意。这目光来自东家的女儿,奉家山最娇美动人的一枝花:秦娥。

    手艺人那时年轻,容貌英俊,身强力壮,也深为东家赏识。在族中长老的撮合下,手艺人与秦娥结合了。他们很快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在奉家山生活两年后,手艺人渐渐为村里近乎凝固的时光心生厌倦,他来自山外,他自年少便远走四方,他那颗‘闯荡’的心终于按捺不住,而秦娥在丈夫言语的影响下也对外面的世界生出无限憧憬。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他们一家不辞而别。手艺人一头挑着他的养家糊口的工具,一头挑着两个女儿,秦娥则背着一些必需家当,企图翻越莽莽雪峰山,到外面的世界去安家。很不幸,他们大逆不道的背叛被村里人发现了。长老们按照‘祖灵’的意志,把他们关在石棺里,那石棺里充斥着从前许多因背叛而惩罚至死的冤魂与白骨,还有无数哀号与鬼影。手艺人高声呼喊,他能听到妻子那尖利的哭喊,却无法触摸到爱人的身体。浑浑噩噩中,秦娥的哭号却突然消失了。在极度的绝望与恐惧中,手艺人的头在墙上疯狂的撞击着,血rou模糊。背也在狭窄的空间里佝偻扭曲。后来,他无意中发现了玄机,逃出了石棺。可是此时,被困多年的他已人不人鬼不鬼,村里已没人能认出他。他装聋作哑,在村子里苟且生存下来。后来,他悲恸欲绝的得知妻子的死讯。他为秦娥之墓修筑了最精致的坟墓,终日守护着她…”

    “原来如此,窕儿是哑巴的亲生女儿,怪不得他要帮你,他早已把你当他的女婿。”宝庆啧啧感叹着。

    “可惜我辜负了他。“艾森回忆哑巴望自己的慈祥眼神,他是多么期盼自己能带他的女儿远走高飞啊。窕儿的母亲因为一个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理想而惨死,窕儿的jiejie追随母亲的心,飘荡在天空里。窕儿她会怎么度过她余下的日子?这对于一个整天快乐无忧的女孩儿太残酷了。想到这,艾森眼眶红了,一溪荡漾的波光映到他的脸上,像是窕儿楚楚的眼神,幽深,澄澈。

    “什么声音?“艾森猛的侧起耳朵,注意到天空里荡来一个飘飘缈缈的声音。

    “没什么,是幻听吧。”宝庆拍拍他的肩膀。

    “不!我听到了!“艾森激动的站起,那个仿佛来自远古的凄婉声音温柔的笼罩了他的天空,如泣如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一首古朴民歌从遥远的秦国从打苇的少女那传来,纵使他不完全懂得这秦地歌谣的深远意境、古老含义,他却能听懂这声音绵长中的颤动,抑扬中的哽咽,嘶哑中的幽思…

    不觉间,艾森泪流满面,连一向拥有强大自制力的宝庆也耸然动容的木立着,不知怎么去安慰同学。

    良久,宝庆说:“回吧,现实与梦境,只在一步之间。”

    “淳薄既异源,旋复还幽蔽。”也许一千多年前,一个荷锄隐士,在这一汪溪水前如此吟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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