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集-小说卷2_好管闲事的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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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管闲事的人 (第3/4页)

小姐同某窑姐儿,学校的学生宿舍谈的是某女校交际之花的风头,…下至于小贩子,也拿小桂红吴四奶奶来作新闻报道,这不算是顶热闹的关头?“

    “当真吗?”编辑先生问。

    少年见经理又另外扯到一件事上去,明白经理是要自己回自己房子了,就说“少翁,没有什么事吧?”

    今天可没有大变颜色,或者已…

    少年一事不作就尽想这奇怪的相片。自己又深悔不该先送过去。先就一剪子剪下,看看内容不就可以了然吗?或者这又另是一个人,或者就是那将军的未亡人,那…总之,自己不应该不裁开。裁开看过后,经理也不会因此有所抱怨,明明封面写的就是《银光画报》编辑部!到悔也无可奈何时,他就把期望寄托到下一个礼拜。一种聊以自解的期望,但除了这样自慰,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把经理先生手中的相片拿回。

    三

    一

    个小小的聚会里,有少年在。

    这里有新闻记者,有海关的科员,有小银行的会计,有作《花报》戏评的“百事通”

    一

    记者同少年谈,问及近日画报销行的数量。记者名字叫善芝。少年说:“善芝,见不见到我们经理近日的文章?”

    “见到了,妙哉!此老亦复满腹牢sao。…”那位善芝君象满不在乎又扯到另一件事上去。这使少年略略感到不欢。见到这样的文章,是“妙哉”两字可以敷衍得过的?且为什么经理又不在其他时节发他的“牢sao”必得此时发?他为了记者对这事太淡然处置,就更不作声,走到室的另一端去同那海关科员谈。

    “君,见到我们上期画报?”

    “越来越见精彩了。少翁不是还特作了点文章?”

    “这才象话!”少年想着随即说“君不知少翁是为什么作这文章么?”

    那科员不能即答,少年就得意似的笑。笑的意思中有“阁下果欲知其中之秘密,我们可以谈谈”的表示,可惜科员为答应另外一个人的一句问话,倒不曾注意过来。少年见到自己又失败,索性抖气走出院子了。

    院子中,主人——一个印刷业经理,正同那棚儿匠谈话。

    “是吧,先生。各样生意全不大成了。”

    “几年来全要变。”

    “大喜棚一年碰不到十回。”

    那匠人一面拉着木杆一面同到主人说,少年走过去。

    “天气今年免不了是热,棚子竟象非搭不可!”

    “对了。先生那边报馆怎么样?”

    原来搭棚匠就认得少年是《银光画报》的先生。

    主人说是难道那边报馆也是你们一个铺子的生意?匠人又答应对啦。

    主人见少年出来,就丢了健谈的棚匠,同少年站在院中丁香树边看搭棚。相片的事在少年心中涌着,打着呢。怎么办?竟象比自己事还关心的他,真不知要怎么办!不消说,从少年方面又把话谈到少甫先生身上去了。

    主人说:“昨天遇到贵经理,说画报近来得君一整顿,大有起色!”

    “哪里是我的力量?不过,…上期少翁那文章见不见到?”

    “象是有点秘密消息咧,很难测!”主人说了就用着商人式的笑打哈哈。

    这象是对了劲了。少年想,自己有所参考了。

    “君,知不知道贵经理近来有一种好消息?”

    “好消息?不知道。”虽说不知道,少年已经就料到与那相片有关,故意说不知道,实则就想从这个经理更多知道一点那个经理的事。

    “应当知道的。”主人说“少甫发财了。”

    “怎么,发财了么?”

    “你不知道他储蓄曾得了两千块钱特奖吗?”

    “那早知道了。”

    特奖两千元,是上礼拜的事,每天在一处的少甫,岂有不告编辑先生的?这也算值得特别相告的消息!这也算消息!

    少年想起这些人都不足与谈大事,延缠了三两句话,又顾自走回到客厅中去。

    在平时,这些人中也有着三两个在少年心中是认为知己者在。这知己,到今天,话全不投机,少年感着不可堪失望,以为这里全无人可以共语,不待终会就走了。

    有谁知道少年是因失望而走的?不,简直无一个人明白。

    回到报馆见到经理留下的字条,说请下午七点到他家去。

    从字条上看来,谁能断定这不是经理特意欲把相片的事相告?

    …秘密呀。难道是经理还有所商于自己么?难道是这相片的所谓奉其生母——是经理的恋人,而那七小姐…?

    一

    个人,在心上常常作着一点快活的梦,把自己置身到一种分外的希望中,翱翔着,飘飖着,似乎并无多大的罪过。

    少年这时可不是正如此把自己灵魂举起来,奋力掷到空中去!

    怎么去为经理设计,让经理把那未亡人接过手来,这在少年计算过了。怎么去鼓励经理,也想到了。怎么去请经理,同那小姐,…不敢想,然而仍然得想到!

    按照经理所说的时间,雇车到了经理的家中,少年一路背诵着为经理为自己一切前途的计划。

    命运是什么?就是忽然而来的一种祸福。最大的祸是什么?是杀头。最大的福又是什么?是今天!三小时以前,在那聚会上尽剥瓜子,想把这事来同别人过细研究一番也无一人注意。如今则经理找到头上来讨论。忽然而来,为少年所料不到的一着,谁知以后又是些什么忽然而来的?!这女人不会自己来画报社?来画报社找少甫不到,不会说就会会编辑么?

    少年为一种光明所照耀,于是在路上见到一些瘦马拉着装煤大车,向前一步一步奔,就觉得非常同情这类兽物。

    命运是什么?是凡事均在人意料以外。如今的少年,就正如此为命运戏弄了一阵。请他七点来,原来就是吃一顿新请来的厨子作的鸡丁炸酱面!“鸡丁”或者甜面酱,或者面条,同所设想的事实进行的秩序是如何远!经理的口中,本应说得是“将军”“爱情”以及“请教”“设法”一类话语,谁知是尽在一碗面上夸奖厨子如何如何,多可恶的命运!*他不奇怪自己为什么先要这样想,却以为经理先本也想到要商量这事,到后又忽然信不过他,却只把吃炸酱面一件事来借故。一种自信的愚人,就常常容易把自己同别人牵落到一种谬误的漩水里去,越久也就越不可救药。然而少年并不愚。也许真是那样吧,我们看下去!

    第二天,在《银光画报》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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