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_第0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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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第3/3页)

在眼下的情爱场景里,躺在床中央和坐在床边上,并无根本性质的差别。但这一刻,当吴大旺意识到她不是坐在床边,而是躺在床的中央时,他立在屋子中央不动了。没人能够知道这时候的吴大旺,脑子里是如何的纷乱和复杂,没人能够记录这时候他的脑里都想了什么,映像什么,思考了什么。黑暗中,他像一株淋在雨中的柱子,木木呆呆,浑身是汗,忽然间只想推开窗子,打开屋门,让外边的夜风吹进来。他听见了她的呼吸,光光滑滑,像抽进抽出的丝,而自己的呼吸声,则干干涩涩,又粗又重,像小时候在家烧火做饭不断送进灶堂的柴草和树枝。故事到这儿,已经到了爬坡登顶的境地,如同烧煤的机车,爬到山腰时,必须往道轨上撒些沙子一样艰难。前进一步,也许会阳光灿烂,光明一片,爱情会如霞光样照亮一切。可吴大旺这个当儿,他却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任凭汗水从他的头上淋漓而下,除了拿手去脸上擦了两把汗珠外,其余的分秒中,就只有了急促的呼吸和不安,仿佛一个窃贼,登堂入室后发现屋里有人,屋外也有人,从而使自己进退两难。吴大旺不知道为什么在感到她是躺在床上时,会突然间变得坐卧不宁,急促不安。而渴望她是躺在床上,这是他洗澡和上楼前那一刻最深刻、隐秘的欲念,如同干柴对烈火的盼望,烈火对大风的企求,然而,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却被胆怯沉重地拽住了他欲望的脚步。

    他们爱情的快车,受到了他心理的阻拦,一个既将来临的情爱高潮,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临近了结束。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黑暗在屋子里铺天盖地,如同烈火在屋里熊熊燃烧。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吴大旺在从脸上擦第三把汗水时,他听见她在床上对他关切、温柔的问候,像他口舌燥时,她口对口地往他嘴里喂的一口水。

    她说,小吴,你怎么了?

    他说,刘姐,你把灯开开。

    她说,不开吧,我怕光。

    他说,开开吧,我有话对你说。

    她就在黑暗中沉默着不言不动,像因为思考而不能弄出一点响音、一点光明一样。吴大旺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从半空落在地上的声音,看见了她的呼吸在床上游动的物状,感到慌闷会在一瞬间把他憋死过去。

    他又说,你把灯开开呀。

    她依旧的不言不动。

    僵持如弓一样拉开在了他们中间的黑暗里,到了不能再僵持下去时,吴大旺说了句这时最为不该说的一句话。

    他说刘姐,你不开灯我就走了啊,然后,他就果真往后退了一步儿。

    这一退,她就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了,去床头摸着开关的绳儿,把灯打开了。

    如同三天前一样,咚地一下,屋子里从黑暗转入了光明。

    如同三天前一样,灯一亮,他的眼前迅疾地滑过一道闪电,眼珠便被那道电闪烧得生硬而灼疼。一切都是三天前的重演和发展,是三天前开始的情爱故事的一次高潮和跌荡。尽管一切都在他的想料之中,在他的渴求之中,果真这一幕出现时,他还是有些深感意外、措手不及和慌乱不安。

    她就坐在床头的中间,一丝不挂,浑身赤裸,如同玉雕一样凝在打开的蚊帐里边,仅仅用红色毛毯的一角,从大腿上扯拉过来,盖住她的两腿之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完全赤裸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时,她女人的尊严和自己是师长夫人的气势,却又完整无缺的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就那么赤赤裸裸的面对着他,在那个年代,吴大旺从未听过、见过,她却开始用了的绸红乳罩,被她卸下来挂在床头,像一双目光灼红的眼睛在那儿目不斜视地盯着他。还有她那完全耸挺着的双乳,如同一对因发怒而高昂的雪白的兔头,兀现在一片白云中间,岿然不动,肃静而冷漠。她的头发披在她白里泛青的肩膀上,因为丝毫不动的缘由,那头发就如了一束一束微细的黑色钢丝,岿然静默在半空的灯光里。她的脸色依然地白皙和细润,可那细润白皙里,和她的肩头一样泛着淡淡的青色。

    吴大旺脸上的汗一下落掉了。

    当借着灯光,他看到她目光中暗含的青青绿绿时,他的汗就豁然落去了。一切都从炽然的情爱中退回到了原处。她虽然一丝不挂,可她仍然是师长的妻子。他虽有穿有戴,可他依然是师长家的炊事员兼着的公务员。

    她就那么逼视着他,声音很轻地说,说吧,有话说你就说说吧。

    他就把头勾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用虫鸣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刘姐,我怕呀。

    她说,怕谁?

    他说,怕师长,还怕党组织。

    她冷冷笑了笑,说就是不怕我,是吧?

    然后,他就慢缓缓抬起了头,想要再仔细看她时,却看见她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扭头拿起床头的睡裙,慢慢地穿了起来,渐渐地,如同关门一样,她的裸白也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她说,真没想到你这吴大旺,原来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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