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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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2/5页)

此外,桌上还有一壶茶和凡块黑面包;床底下露出一只未上锁的箱子和装着一些破旧衣服的两个包裹。

    总之,一派杂乱无常的景象。瞧上一眼我就觉得他们两人--先生和太太--是正派人,但是被贫穷弄到有失尊严的境地,以致杂乱无章终于压倒了一切与之作斗争的尝试,甚至把人弄到痛苦地需要在这种与日俱增的杂乱无章中寻找某种痛苦的仿佛向谁报复似的快感。

    我走进去时,在我前面也是才进去并刚打开自己食品的这位先生正跟妻子又快又热烈地交谈着什么;虽然那女的还没换好尿布,可是已经哭泣起来;想必丈夫告诉的照例是坏消息。这位先生看样子有28岁左右,他脸容干枯,围着一圈连鬓黑胡子,下巴刮得精尤,使我觉得相当体面,甚至今人喜欢;这张脸很抑郁,目光也阴沉,带有一种病态的十分容易被激怒的傲气,我走进去后,就发生了一场奇怪的风波。

    有些人在自己好激动生气、易受委屈中获得一种异常的满足,尤其是在他那里受委屈达到最大限度的时候是这样(这总是发生得很快的);在这种时刻甚至受委屈比不受委屈对他们来说好像觉得更痛快。这些易发火的人后来总是十分悔恨,痛苦异常,当然,如果他们是有头脑的人,能够明白他们发火超过了必要的十倍。这位先生谅异地望了我一会,而他妻子则很惊惧,仿佛有人会走进他们的房间是件令人可怕的奇事;但是突然他几乎是发狂似地扑向我;而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尤其在看到我穿得很体面时,想必他认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因为我竟敢如此不讲礼貌地窥看每一个角落并看见了他自己为此感到羞愧的整个杂乱无章的环境。当然,他也高兴有机会哪怕是对随便什么人发泄自己的愤恨,发泄自己的不走运,有一会儿我甚至以为他会过来要打架;他脸色发白,就像要人歇斯底里发作那样,把他妻子吓坏了。

    “您怎么竟敢就这么走进来了?滚!”他嚷着,浑身打着颤,几乎说不出话来。但突然他看见了我手中拿着他的钱包。

    “好像是您失落的,”我尽可能平静和平地说。(不过,也应该这样。)

    他站在我面前惊恐慌万状,一度仿佛6都不明白;后来迅即抓住自己的侧袋,吓得张大了嘴,用手拍了一下脑门。

    “天哪!您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怎么找到的?”

    我用最简短的话,尽量更平淡地说明,怎么捡起钱包,怎么奔跑和叫他,最后,怎么凭猜测,跟在他后面几乎是摸索着上了楼梯。

    “哦,天哪!”他转向妻子发出一声惊叹“这里有我们的全部证件,有我最后的一些器械,这里有所有的…哦,亲爱的先生,您知道吗,您为我做了什么?否则我就完蛋了!”

    与此同时我抓住了门把手,打算不回答就离开;但是我自己气喘吁吁,突然我的激动引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咳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我看见这位先生到处乱钻,想为我找一把空椅子,最后他从一把椅子上抓起破旧衣服丢到地上,急忙把椅子挪给我,小心翼翼地安顿我坐下,但我的咳嗽继续着,不停地又咳了足足3分钟。等我明白过来,他已经坐在我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大概,也把破旧衣服从那上面扔到地上),专注地凝视着我。

    “您,好像…有病?”他用通常是医生着手治病人看病时用的口吻说“我自己…是搞医的(他没有说是大夫)”说完这话,不知为什么对我指了一下房间,仿佛是对自己目前的境况表示抗议“我看得出来,您…”

    “我有肺病,”我尽可能简短地说,并站起身。

    他马上就跳起来。

    “也许,您是夸大了…采取些治疗手段…”

    他显得十分慌乱,不知所措,仿佛没有恢复常态,左手持着那只大皮夹。

    “哦,您别担心”我抓住门把手,又打断他说,”B大夫(我这时又把B大夫插了进来)上星期给我检查过,我的病情已经确诊了。对不起…”

    我本来又想打开门,撇下我这位心怀感激的又窘困异常,羞愧难当的大夫,但是可恶的咳嗽偏偏又一次袭住了我。这时我这位大夫就坚持要我再坐下休息一会;他向妻子示意,她就在原地对我说了几句感激和欢迎的话。与此同时她很不好意思,甚至在地苍白蜡黄干瘪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我留了下来,但是显示出每秒钟都生怕使他们感到拘束的样子(这是应该的)。我这位大夫终因悔恨而痛苦不安,这我看得出来。

    “如果我…”他开始说,但不时中断和转换话题“我非常感激您,又非常对不起您…我…您也看见了…”他又指了指房间“目前我处于这么一种境况…”

    “哦,”我说“不用看;自然,您大概丢了差事,来申诉和重找职位吧。”

    “您怎么…知道的?”他惊奇地问。

    “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不由自主地用嘲笑的口吻回答说“有许多人满怀希望从外省到这里来,到处奔走,就是这样生活的。”

    他突然双唇颤动着急切地说了起来;他开始抱怨,开始叙述,我承认,他吸引住了我;我在他那里坐了几乎1小时。他对我讲了自己的经历,不过是很平常的经历。他是外省的医生,有公职,但是那里有人搞起了阴谋,甚至把他妻子也牵连了进去。他很自负,也很气忿;但是省里长官人选的变动有利于他的敌人;他们挖他的墙角,说他的坏话;他就丢了职位,用最后一点钱来到彼得堡申诉;在彼得堡,自然,很长时问都不睬他,后来听了他的申诉,接着便是拒绝,接着又以许诺来诱惑,接着则是严词答复,后来又让让他把什么情况写个说明,接着又拒绝接受他写的东西,要他递呈文,——总之,他已经奔走了四个多月,所有的钱都吃光了;妻子的最后几件衣服也当了,而这时又生下了孩子,而且…而且“今天呈文最终被拒绝了,而我几乎连面包也没有,一无所有,妻子刚生过孩子、我,我…”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过身去。他妻子在角落里哭泣,孩子又开始啼器。我掏出笔记本,记下一些情况,当我写完站起身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既害怕又好奇地望着我。

    “我记下了您的名字。”我对他说“嗯,还有其他一些情况,如任职地点,你们省长的名字,日期,月份等等。我有一位中学同学,姓巴赫渗托夫,他有个伯父彼得·马特维那维奇·已赫穆托夫,是四等文官,现在当什么长…”

    “彼得·马特维那维奇·巴赫穆托夫!”我这位医生差不多打起颤来,惊呼道“要知道一切几乎就取决于他呢!”

    实际上,在我这位医生的遭遇以及我无意中促成的结局中,一切都是巧合并得到了顺利解决,仿佛故意这样安排似的,完全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对这对可怜的人儿说,他们尽量不要对我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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