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_第五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五章 (第4/5页)

十五度角长出两只爪子,一面一只,两寸长左右,因而从上面看的话,整只动物就是呈三叉栽状。我没有细看他的头,但看见有两根触须,不太长,状如两根硬针,也是褐色的。在尾巴尖上和每一只爪于尖上都有这样的两根触须,这样,总共是八根触须。这动物在房间里跑起来很快,就靠爪子和尾巴作支撑,跑的时候,身体和爪子像蛇一样扭动,尽管有硬壳,跑得却异常快,这样子看起来非常恶心。我害怕得不得了,怕它螫我;有八对我说,这东西有毒,但最使我感到不安的是,谁把它放到我的房间里来的,想对我干什么,这里有什么秘密?它躲到五斗柜下面,大衣橱下面,爬到角落里。我连腿一起坐到椅子上面,把腿盘在身体下面。它很快地斜穿过整个房间,在我的椅子附近消失了。我恐惧地四处察看,但因为是盘腿而坐,因此指望它不会爬到椅子上来。突然我听见在我背后,儿子就在我脑袋旁边,有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见,这家伙正顺着墙壁在爬,并已经爬到齐我头高的位置,那不停旋转和扭动的尾巴甚至触及我的头发。我跳了起来,这动物也就不见了。我怕躺到床上去,求它别钻到我枕头底下。我母亲和她的一位熟人来到了我房间。他们开始捉这坏东西,但他们比我镇静,甚至不害怕。但他们什么也不懂。突然这坏家伙又爬出来了;它这次爬得很安稳,仿佛有什么特别的意图似的,缓慢地扭动着,这更加令人厌恶,它又斜穿过房间,朝门口爬去。这时我母亲打开了门,唤了一声诺尔马,这是我家的一条狗,是一条黑色长毛纽芬兰犬,五年前已经死了。它奔到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坏东西上方。那家伙也停住了,但仍然扭动着,爪子和尾巴端不停地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动物是不会感到神秘和恐惧的;但是此刻我觉得,诺尔马的恐惧中不知怎么的仿佛有某种十分不同寻常的,也仿佛有几乎是神秘的东西,它看来也像我一样预感到,在这恶物身上有某种不祥的东西和某种秘密。诺尔马在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朝它爬来的坏东西面前慢慢地后移着;而这恶物好像想突然朝它扑去,发动突然袭击。但是尽管十分惊惧,尽管浑身打颤,诺尔马还是十分凶狠地看着它。突然它慢慢地呲出自己可怕的牙齿,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摆好姿势,灵巧应战,打定主意,突然用牙齿咬住了这坏东西。想必是这东西用力挣脱了,企图溜走,因而诺尔马又一次急忙把它逮住,两次张开大嘴把这东西送进口中,仍然是急急忙忙地,像是吞食它。硬壳在其牙齿问发生咯咯的碎裂声;露在嘴外的动物尾巴和爪子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动弹着。突然诺尔马发出一声悲苦的尖叫声:这恶物终究得逞螫了它的舌头。诺尔马一边尖叫和哀号,一边痛得张大了嘴,我看见,被咬碎了的恶物横在它嘴中还在动弹,它从自己一半已被咬碎的躯体里放出许多白色的毒汁在狗的舌头上,这白色的毒汁就像被压死的黑蟑螂的液汁…这时我醒来了,公爵也走讲来了。

    “诸位,”伊波利特突然中断朗读,甚至感到羞愧地说“我没有重读一遍,但好像我确实写了许多多余的东西。这个梦…”

    “有一点儿,”加尼亚急忙插了一句。

    “这里面个人的东西大多了、我承认,也就是有关我自己的…”说这话时,伊波利特的样子非常疲劳和衰弱,他用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是啊,您对自己太感兴趣了,”列别杰夫低声嘟哝说。

    “诸位,我不强迫任何人,我再说一遍;谁不想听,谁可以走开。”

    “在别人家里…赶人走,”罗戈任勉强可闻地埋怨着。

    “要是我们大家一下子都站起来走了,怎么样?”突然费尔迪先科说。不过,到目前为止他都未敢说一句话。

    伊波利特突然垂下眼睛,抓起手稿;但在同1秒钟他又抬起了头,眼睛闪亮着,脸上两团红晕,直勾勾盯着费尔迪先科说:

    “您根本不喜欢我!”

    响起了一片笑声;不过大部分人没有笑。伊波利特脸红得不得了。

    “伊波利特,”公爵说“合上您的手稿,把它交给我,而灯自己就在这里,在我房间里睡。睡觉前和明天我们再谈;但是无论如何,都别打开这些纸,愿意吗?”

    “这难道可能吗。”伊波利特大为惊讶地望着公爵说。“诸位!”他喊了一声,又狂热地兴奋起来“真是个笨拙的插曲,我举止不当。我不会再中断朗读了。谁想听,就听吧…”

    他尽快地从茶杯里吞了一口水,尽快地把臂肘撑在桌子上,躲开别人的目光,固执地开始继续念下去。不过,羞愧很快就过去了…

    不值得再活几个星期的想法(他继续念着)真正控制我,我想,约在一个月前,当时我还有四个星期可活,但是完全控制我是在三天以前,从帕夫洛夫斯克回来那天晚上起。这个念头完全、直接深入我心灵的最初那一瞬间是在公爵的露台上,正是我忽然想要做最后一次人生的尝试的那一会儿,我想看看人们和树木(就算这话是我自己说的),我情绪激动,坚持布尔多夫斯基——“我的亲近的朋友”有权利,我还幻想着他们大家会突然张开手臂,把我拥在怀里,请求我的宽恕,而我也请求他们的宽恕;总之,结果我成了个无能的傻瓜。就是在这个候我心里冒出了“最后的信念”现在我感到很惊奇,没有这个“信念”时那整整六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完全知道,我有肺病,而且已经治不好了;我不欺骗自己,清楚地明白真实情况。但是我越是清楚地了解实情,就越是拼命想活;我紧紧抓住生命,无论如何也想活下去,我承认,我当时也曾怨恨黑暗渺茫,冷寞无情的命运要把我像一只苍蝇一般压死,当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为什么我不就怀着怨恨而结束生命?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已经不能开始生活,还真的开始了生活?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已经没什么可尝试了,却还要尝试?其实我连一本书也不能看完,因此就不再看到了;看书干什么?还有六个月,知道了知识有什么用?这个念头迫使我不止一次撇下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