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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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8/10页)

那儿的那个年轻女人。

    “是呀,”阿姆斯特朗太太说。“她是我儿子的未婚妻。她已经跟我们一块儿住了好几个星期了。”

    就好像别人不知道似的。

    “马德琳——”阿姆斯特朗太太喊道,移动肿胀的脚踝瞒珊着,四处寻问。

    但是谁也不知道。

    “没看见,”梅珀尔·阿姆斯特朗说。“我不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儿看见她的。她头痛,说要到花园里走走。我想她是想出来透透气。可我看见她站在她的房间里读些信。不过,也许是这之前,或者是之后?我说不准了,”梅珀尔说。

    她觉得内疚,尽管没有理由为此内疚。大火逼近,浓烟灌满鼻子,呛得都肿了。有许多种感觉,许多种冲动万使她愿意,也无法解释,无法控制。她的连彩裙不知道在哪儿划了个口子。男人们抱着水管向那幢房子浇水的时候,射到她身上,胸前湿透了,衣裙贴在胸口,就像没穿衣服似的。现在没有什么必要为马德琳遗憾了,不管她是死是活,或者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人们经常看见她的这种举止——一直走到楼下才开口说话。

    可是艾米·帕克——她在梦里见过马德琳,而且经常在梦乡最富于灵感的时候因她说话——知道她还在楼上。她闭着双眼躺在床上,或者犹豫不决,从窗口望着大火,长长的头发披激下来。

    “啊!”人们叫喊着。“你们看见了吗?没法儿阻止大火烧到这幢房子跟前了。那些老松树最容易着火。”

    那些松树一直等待着,奉献给这场大火。火从溪谷窜上来,在组成几个复杂的队形之后,便扑向挤作一团的松树。于是,火的“拥抱”燃起那样一支激情澎湃的火炬,照亮了每一张脸,照亮那脸上最为隐秘的、梦幻般的表情。梅珀尔·阿姆斯特朗用胳膊捂住了胸脯。

    阿姆斯特朗太太在松脂燃烧的臭气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这时候,她开始大声疾呼,要找一个牺牲者了。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姑娘,”她说。“汤姆永远都不会相信。他只是上星期三才买回那个订婚戒指。”

    文米·帕克看见那戒指是钻石的,四周都是火。

    “斯坦,”她碰了碰丈夫,说。他是在松树起火的时候到她这儿的,为了在混乱中待在她身边。“斯坦,”她说“你去楼上,把那个小姐弄出来吧。你知道嘛,就是骑马从我们那条路上走过的那位。红头发。”

    眼下,斯坦·帕克可没打算对妻子唯命是从。他知道,在这明亮的大火面前,他是一个处于守势的迟钝人。他在等待,不是要给予,而是要得到什么。他在惊疑之中,生了根似地站在那儿,血管里面流动着的似乎是松脂。妻子不得不又碰了他一下。她颇有权威地碰了碰他;她对他的全身是那样地熟悉。但是如果这个敬仰烈火的人不是被火所触动,他还会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是不是烧掉更好呢?她晃了晃像铅铸成的双脚。这双脚没有把他带到过很远的地方。窗帘被铁环揪扯着,朝外面飘拂。有几个窗口透出更其柔和的灯光,在肆无忌惮熊熊燃烧的大火的映照之下闪烁,充满怀旧之感。他从未做过的事情,从未见过的东西,看起来都包容在这幢房子里面,而且那房子向他敞开了大门。他的脑袋被它想象中的烈火般的壮丽景象搅得一阵眩晕。他准备接受它的邀请,沿着那房子的走廊,或者说火的曲径,去闯一闯了。

    “我去试一试,”他边说边穿过瑟瑟抖动的草丛。阿姆斯特朗太太叫喊着告诉他该干些什么,但他听也不听。

    文米·帕克觉得她正在失去对丈夫的控制,觉得她也许做了一件蠢事。而他在这桩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勇敢,将是唯一的安慰。

    大家都为斯坦·帕克站出来采取某种积极的行动而感到高兴。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现在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观赏这一切了。于是他们舒了一口气,安定下来,甚至那些就像为另外一次洗礼揭开序幕,抱着力量不大的水龙带往楼房上浇水的人,也都把目光集中在正向里面走去的斯坦·帕克的身上。水越发漫无目的地喷了出去。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大火和易燃的松树搏斗着,劫难暂且还未光临。那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寂静,’尽管寂静中不时有轻微的响动。一只猫从一张用花毯装饰的椅子上拽下一个毛线团,在静悄悄的小屋里玩,拉出长长的灰颜色的毛线,把自己缠了进去。空气污浊,灰蒙蒙的烟已经飘然而来,一缕一缕地在枝形吊灯上缭绕。有一股烟像根长长的毛线,从门下飘散开来,吸引了那只铁灰色的猫。它猛扑过去,从烟尘中穿了过去。

    一进这座房子,斯坦·帕克便毫不怀疑,他是应该来的。有一盏还亮着的灯,放在一本书旁。灯光映照下,他似乎比平常更魁梧了。他走动的时候,身影和蛰伏在那里的那盏枝形吊灯纠缠在一起。吊灯发出轻微的叮呤声。他发现自己走进一个发出音乐般响声的洞xue,便在一片昏暗中微笑着,想起曾经从母亲——他的老师——的一本书里读过的剧本《哈姆雷特》。那一切他都忘了,直到再从这充满诗意的屋子里穿过。这屋子他只需轻轻触一下门,便向他敞开了。

    他走出这个房间,从一块挂毯旁边擦肩而过。挂毯在他的肩头颤动着,轻轻飘拂了几下,又归于永久的沉寂。如果你能忘掉这场大火,这楼里的一切在这个夜晚便都处于一种永恒的状态。走廊里,特别是走廊尽头,时间仿佛凝固了。在那昏暗与幽深之中,立着几把扫帚,挂着几件冬天穿的外套和皮革做的污渍斑斑的旧大衣。有一匹马一碰就摇动,马肚子上什么东西在格格地响。一顶粗糙的女式草帽挂在一个钩子上,还散发着玫瑰和阳光的气息。烟气尚未驾到,黑暗把这幢房子保护得这样严实,此刻还用不着害怕。你等着听墙那边的人声,那尚且活着的人们的声音。

    因此,他不得不从宁静的走廊挣脱出来,重新回到眼下危急的局面之中。他打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很长的屋子。那里面摆着镜子和一张张毫无生气的椅子,镜子一闪一闪地颤动着。他那双笨头笨脑的靴子在这儿显得十分寒怆。现在这当然已经无关紧要了。如果时间在那令人窒息的、摆着橱柜的走廊里凝固了的话,在这里又开始流动了。这个房间的一扇窗户外面,有一株雪松。现在,连村干上最小的节瘤和缝隙都看得一清二楚。火光划破黑暗,紫红色的烟云在树枝间流动、盘桓,钻到房子里面。于是这个男人像那株树一样,也在烟火中漂动起来。他那笨手笨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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