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一种_第四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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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第3/5页)

着,后来他在一幢尚未竣工的建筑物前站住了脚,他朝这幢建筑物打量了好一阵,接着就走了进去。他感到里面很潮湿,但他很满意这个地方。里面有很多房间,都还没有装门。他挨个将这些房间审视一遍,随后决定走入其中一间。那是比较阴暗的一间。他走进去后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他将身体靠在墙上,此刻他觉得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一下,因为他实在太疲倦。所以他闭上眼睛后马上就睡着了。三小时以后他被人推醒,他看到几个武警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人对他说:“请你把那东西放进去。”

    一个月以后,山岗被押上了一辆卡车,一伙荷抢的武警像是保护似的站在他周围。他看到四周的人像麻雀一样汇集过来,他们仰起脑袋看着他。而他则低下头去看他们,他感到他们的脸是画出来似的。这时前面那辆警车发出了西北风一样的呼叫后往前开了,可卡车只是放屁似地响了几声竟然不动了。那时候山岗心里已经明白。自从他在那幢建筑里被人叫醒后,他就在等着这一刻来到。现在终于来了。于是他就转过脸去对一个武警说:“班长,请手脚干净点。”

    那武警的眼睛看着前方,没去答理山岗。因此山岗将脸转向另一边,对另一个武警说:“班长,求你一枪结束我吧。”这个武警也一样无动于衷。

    山岗看到很多自行车像水一样往前面流去了。这时候卡车抖动了几下,然后他感到风呼呼地刮在他的两只耳朵上,而前面密集的自行车井然有序地闪向两旁。路旁伸出来的树叶有几次像巴掌一样打在他脸上。不久之后那一块杂草丛生的绿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站在这块绿地的中央。和绿地同时出现的是那杂草丛生一般的人群。他还看到一辆救护车,救护车停在绿地附近。公路两旁已经挤满自行车了,自行车在那里东倒西歪。他感到救护车为他而来。他觉得他们也许要一枪把他打个半死之后,再用救护车送他去医院救活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卡车又抖动了一下,他的胸肋狠狠地撞在车栏上,但他居然不疼。随后他感到有人把他拉了过去,于是他就转过身来。他看到几个武警跳下了卡车,他也被推着跳了下去。他跳下去跪在了地上,随后又被拖起。他感到自己被簇拥着朝前走去,他觉得自己被五花大绑的上身正在失去知觉。而他的双腿却莫名其妙地在摆动。他似乎看到很多东西,又似乎眼前什么也没有。在他朝前走去时,他开始神情恍惚起来。不一会他被几只手抓住,他没法往前再走,于是他就站在那里。

    他站在那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脚下长长的杂草伸进了他的裤管,于是他有了痒的感觉。他便低下头去看了看,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得把头重新抬起来,脸上出现了滑稽的笑容。慢慢地他开始听到嘈杂的人声,这声音使他发现四周像茅草一样遍地的人群。于是他如梦初醒般重又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知道不一会就要脑袋开花了。

    现在他想起来了,想起先前他常来这里。几乎每一次枪毙犯人他都挤在前排观瞧。可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倒是第一次,所以现在的处境使他感到十分新奇。他用眼睛寻找他以前常站的位置,但是他竟然找不到了。而这时候他又突然想小便,他就对身旁的武警说:“班长,我要尿尿了。”

    “可以。”武警回答。“请你替我把那东西拿出来,”他又说。

    “就尿在裤子里吧。”武警说。

    他感到四周的人在嘻皮笑脸,他不知道他们为何高兴成这样。他微微劈开双腿,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过了一会武警问:“好了没有?”

    “尿不出来。”他痛苦地说。

    “那就算了。”武警说。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他开始朝远处眺望。他的目光从矮个的头发上飘了过去,又从高个的耳沿上滑过,然后他看到了那条像静脉一样的柏油公路。这时他感到腿弯里被人蹬了一脚,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没法看到那条静脉颜色的公路了。一个武警在他身后举起了自动步枪,举起以后开始瞄准。接着“”地响了一声。山岗的身体随着这一枪竟然翻了个筋斗,然后他惊恐万分地站起来,他朝四周的人问:“我死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那笑声像雷阵雨一样向他倾泻而来。于是他就惊慌失措哇哇大哭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他的耳朵被打掉了,血正畅流而出。他又问:“我死了没有?”

    这次有人回答他了,说:“你还没死。”

    山岗又惊又喜,他拼命地叫道:“快送我去医院。”随后他感到腿弯里又挨了一脚,他又跪在了地上。他还没明白过来,第二枪又出现了。第二枪打进了山岗的后脑勺,这次山岗没翻筋斗,而是脑袋沉重地撞在了地上,脑袋将他的屁股高高支起。他仍然没有死,他的屁股像是受寒似地抖个不停。

    那武警上前走了一步,将枪口贴在山岗的脑袋上,打出了第三枪,像是有人往山岗腹部踢了一脚,山岗一翻身仰躺在地了。他被绑着的双手压在下面,他的双腿则弯曲了起来,随后一松也躺在了地上。

    这天早晨山岗的妻子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只有半个脑袋。那时刚刚进入黎明。她记得自己将门锁得很好,可他进来时却让她感到门是敞开的。尽管他只有半个脑袋,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山岗。

    “我被释放了。”山岗说。

    他的声音嗡嗡的,于是她就问:“你感冒了?”

    “也许是吧。”他回答。

    她想起抽屉里有速效感冒胶囊,她就问他是否需要。

    他摇摇头,说他没有感冒,他身体很好,只是半个脑袋没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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