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冰_第一辑心灵独白3-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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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辑心灵独白3-2 (第5/5页)

乡队伍,刘邦已然是汉高祖。这个千年帝国的进步小得可怜,既然挪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那就不要挪了。对权力的膜拜,从古至今没有什么改变,甚至越演越烈了。

    如果每个聪明的小孩都把拥有能闯红灯的大轿车作为人生哲理只是美丽的字眼,挂在天边。

    父母们煞费苦心地教育孩子,我却不识时务地在旁边说:“救救孩子!”

    晚景。

    台湾作家杨送晚景十分凄凉。他在政治高压下被迫放下了心爱的笔。但一个作家除了写作,还能做什么呢?他只好靠卖花为生。周作人的时代,作家还能有“自己的园地”花不是要类才种的,种花只是为自己欣赏。但杨送却做不到这点。然而,凄惨的晚景无损于杨连的伟大,他直到死都不曾缺钙。同样,钟理和也是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他甚至比曹雪芹还悲惨,有时,连粥也吃不上。他死的时候,文集还未能结集出版,几乎死不瞑目,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伤心的事吗?然而,凄惨的晚景无损于钟理和的伟大,夕阳最后一抹的亮色甚至超过了朝阳。

    相比之下,大陆的“老作家”们晚景颇佳。功成名就,弟子们恭恭敬敬地抬着轿子。他们还在写作,回忆那琐碎得像小草的旧事,并且对现状发些不痛不痒的议论。他们用真正的“白话”来写作,像白开水一样的口语,却被后生晚辈们叹为“质信文章更老成”、“返朴归真、脱尽铅华”他们担任着百十个机构的名誉主席、委员、顾问、评委…享受着局级、部级甚至更高的待遇。每逢节日,总有各大员上门问寒问暖,因为他们是“国宝”

    然而,他们辉煌的晚景并没有增添他们一丝一毫的伟大。他们在空中楼阁里自言自语,他们欣赏着自己镜中不老的容貌。他们的下半身(生)把上半身(生)煮着吃,吃得津津有味。许多年前,他们的创造力便全部丧失了,他们的晚景并非由晚年的成就来支撑。他们在大小庙宇里享受着香火。他们都喜欢养波斯猫,因为猫比他们本人还要柔顺。

    我并不是赞美苦难——我想,晚景凄凉或幸福不是最重要的差别,最重要的差别乃是对晚景的态度。文化老人们安于做庙里的菩萨。而杜甫却病死在孤舟上。

    我想送点钙片给伟大的老人们,他们需要钙片。

    北大快没有文科教育了。这似乎是危言耸听。但我以为,文科教育的根本在于“赋予社会和世界以意义、目的和方向。”就这一点来看,北大的文科已然不是“文科”

    斯坦福大学校长查理·莱曼在《美国生活中的人文科学》中指出,人文科学必须直面“做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而且,它只提供一些线索,不可能提供完整的答案。人文科学告诉我们:在一个不合理、绝望、孤独和死亡的现象与诞生、友谊、希望和理性的现象同样明显地并存的世界里,人们是如何力图创造一个有道德、有信仰、有文化的社会的。人文科学还告诉我们,个人和社会应如何解释道德生活,如何设法使这种道德生活成为现实,如何试图使自由与公民的责任协调起来,以及如何得体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们逃避的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深刻的需要。这里传接着知识,能够转化为金钱和权力的知识。拥有这样的知识,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就足够了。

    陌生化。

    博尔赫斯一直在当图书馆馆员,即使他成了一位名作家之后。他的一位同事在百科全书中读到“博尔赫斯”的条目,非常惊奇,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百科全书里有一个人,不仅跟你同名同姓,而且出生日期也完全一样。”

    对于那些骄傲的中国当代作家来说,这个故事不啻是一剂良药。

    智齿。

    去年我长了智齿,反复发炎,痛得我死去活来。最后只得去北京口腔医院把它拔掉。

    后来我想“智齿”真是一个有趣的命名。智齿就是一颗多余的、而且还会惹祸的牙齿。“智慧的牙齿”只会带来痛苦——因为它的“智慧”吗?

    智慧与痛苦是孪生兄弟,明知痛苦,我们还要追求智慧。这是人与动物最明显的区别。

    王小波在追求智慧的道路上痛苦地死去了。他一个人在公寓里呻吟而死,没有人发现。但他的信念依旧:“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高兴。”

    不自由的生活就像牙疼一样,睡觉也睡不安稳。没有勇气拔牙的人,便抽上了鸦片。

    最好的文章是东踢一脚、西打一拳地信手写出来的,没有任何章法和规范,就像漫游的堂吉珂德,不停地走着,不停地遇到好玩的事,享受乐趣或受到折磨。难怪李卓吾写作的时候“每研墨伸格,则解衣大叫,作兔起鸽落之状。”

    一个真正的家,应该是一处工作、娱乐、交友和人类一切思想凝结为一体的空间,也就是一处个人的空间。在拥挤的学生宿舍里,这只能是天方夜谭。

    卡内提认为,家的最好定义是一座图书馆,女人最好不要住进来。那么,我好歹也算拥有一个“家”了。

    人们往往以向上司点头哈腰为代价,换取看不起下级的权力。

    男子失恋以后,一边发誓不再恋爱,一边搜索下一位恋人。

    官员倒台以后,一边发誓不再从政,一边搜索残存的支持者。

    恋爱与从政一样,都是男子乐此不疲的游戏。

    职业之于人,如同猪圈之于猪。猪圈是不可少的,没有猪圈,猪就可能被狼吃掉;但猪因此付出了丧失自由的代价。

    当人以最大的恶意看世界的时候,世界不得不回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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